景佑陵今年不过才将将弱冠,况且日后又是那样的盛名在外,陇邺上下心悦他的贵女又那么多,怎么可能再无其他婚事。
世间因缘际会,往后大概是真的山水不相逢,一别两宽了。
而她只会是稗官野史之中,被人笑称为的白玉沾尘,又或者是正史之中,被一带而过的发妻妧。
谢妧在写下那封和离书的时候,其实这些早就已经想得分明,可是现在景佑陵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想到了那些被她作废的信笺上面,好似也沾到了,倏然滑落的泪。
沾到新墨上面,就是洇开的,大片的墨渍。
景佑陵伸出手挡在她的头上,大概是刚刚挡住一片飘落的雪。
他好像总是这样,无谓的,佯装的深情。
谢妧垂下眼睑,拉过门,“将军既是出征,就早些前去吧。今日往后,我会搬离景府,你赠予我的那颗夜明珠我也会留在这里,你是日后赠与新妇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你我既然和离,那我自然无功不受禄。”
她毫不拖泥带水地阖上门,将最后一丝风雪关在门外,也好似绝情一般地斩断了两人之间所有的牵扯。
景佑陵手上拿着那封和离书,站在原地默了片刻,然后转身,而就在他走出去一丈有余的时候,雪地之中由门缝之中渗开的光亮又霍然拉长,门吱呀一声重又打开。
谢妧站在原地,景佑陵顿步,侧身看着她。
光亮照在谢妧的眼瞳之中,亮得好像是暮夏时节看到的繁星。
——“还未预祝将军此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景佑陵站在雪中,捏着信笺的手指发紧,声音被朔风雪吹散:“……多谢殿下。”
风雪浇灌在他们两人中间,景佑陵刚准备抬步的时候,却看到一只生得极为像煤球的狗极快地奔过来,耳雪这个天气原本蜷缩在房中睡觉,却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它跑得极快,因为是在雪中,所以能将它看得极为分明。
它跑起来的时候好像是有一道又一道的残影,然后就到了景佑陵的身边,咬着他大氅的边角,口中还不住地发出呜咽的声响。
谢妧和景佑陵具是沉默不语,所以耳雪略显急躁的呜咽声极为明显,它转头看了看站在屋中的谢妧,又看了看站在雪中的景佑陵,着急地咬着景佑陵的衣角,把他往回拽了拽。
谢妧之前就知道耳雪极为喜欢景佑陵,将屋门阖上了些,连带着外面雪地之中的光亮都缩减了,她看着在地上的耳雪道:“你若实在喜欢他,就同他一起去朔北吧,别回来了。”
耳雪呜咽着唤了两声,景佑陵身上的大氅被耳雪咬得绷直,他仍然站在原地,而耳雪则是急得跺脚,又朝着景佑陵这里叫唤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