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夫连忙应承,在他们蹲下时,白雪鹤一斜眼,碰瓷般忽的将身子一斜,不太自然的跌在地上。
轿夫吓得手足无措,连跪都忘了。
你们瞧瞧我这脚。白雪鹤索性掀起衣摆,絮絮叨叨道:坐一会儿,今儿来了个大夫,叫我用石头熏,你们说这不是熏肉吗?
大人开玩笑呢。轿夫看到白雪鹤毫无架子,也跟着坐下来,这是真的有用,以前我摔了,媳妇就这么治,再不好,你拿花椒水泡泡。
那是我错怪他了,这会儿回去就泡着。白雪鹤笑着摸出烟杆,两边的轿夫跟着舔了舔嘴唇。
这是个下意识的小动作,可白雪鹤再熟悉不过,他从荷包里取出烟丝,低声道:要不要尝尝,十两银子一包的家伙。
轿夫人很爽快,也的确没忍住,他们找了片叶子,就毫不犹豫的卷起烟丝尝了起来。
当然,白雪鹤不曾在烟丝里加息痛膏。
这香浓得来,大人真是轿夫陶醉醉的呷了一口,好久憋出一句,爱、民如子。
如果这俩人是傅季瑛派来盯着他的锦衣卫,那一定知道息痛膏的事,这东西一旦沾上就玩完,所以也绝不会接他的烟丝。
就算跟着他的人在附近,也不可能靠的太近,刚才他也算十成十摔了一下,这会儿大腿根都疼。
你们大人姓兰,第二个字里也有木字旁。于是白雪鹤道:人也木呆呆的,真不愧是个木头。
我们大人很好的!轿夫愣了一下,他虽得了钱,可还是很实诚的辩解。
我没说他不好,就是我累了,想歇会儿。白雪鹤没想到,兰梓清还是个很得民心的主,你去跟兰大人说,我不小心摔着了,得先回去。
大人,那轿夫急得面红耳赤。
摔一下是情有可原,你们大人是好人,不会怪罪的。白雪鹤笑笑,去吧,说好了就送我回去。
轿夫没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说,另一个轿夫则小心翼翼守在白雪鹤身边,白雪鹤悠闲着穿好鞋袜,一边望着南山的苍翠山水,一株兰花盛放在岩石间,细瘦的叶片晃来晃去。
这里离兴山多远?白雪鹤问:就是发生过矿难的那个兴山。
说远不远,但是也不近。轿夫回答,它们是一条山脉。
嗯。白雪鹤点点头,手指拈起一块土,你有没有听说过,用煤可以种兰花的。
这倒没有。轿夫摇了摇头。
他们二人闲聊之时,另一个轿夫已碎步延山路回来,兰梓清跟在他身后,人站的笔直,眼神里憋着气道:要不要下官送大人回去?
不必了。白雪鹤道:事关人命,昨天我听柳公子说,山上的水潭发臭,活水是不该发臭的,兰大人可以顺着源头摸上去。
兰梓清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白雪鹤说了公事,他点点头回答:大人说的有理。
白雪鹤也只是猜测,并不知道南山究竟发生什么事,只是不想亲自去查。
阮绛和死之前虽一直不肯见他,可阮妻却送来一盆兰花,当时许多人包括卫岚都觉着,这是因为阮绛合志趣高洁,以兰花自比而已。
白雪鹤在柳家做仆人时,就是在园丁手下干活,因此知道那是盆素心兰,他不爱种花,可柳夫人闺名就叫素心,所以不许花圃种这种花,因此记得很清楚。
不仅如此,素心兰所用的泥土里混了八分的煤。
柳家所在之地的煤矿出过矿难,阮绛和也没有用煤来种花的习惯,再加上他突然的死和傅季瑛的暗示有人提醒傅季瑛查矿难,阮绛和也提醒自己来查矿难,白雪鹤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听说那只断手是这几天才从人身上断下来的,就算和矿难有关,也没必要赶在他来的时候杀人放火,这分明是个诱饵,就是要让爱民如子的兰大人彻查。
白雪鹤不能让傅季瑛觉得自己掺手,万一出什么事,又得让自己挨板子来博个同情,于是一切都让呆木头愣头青兰梓清去查,这次不管什么事,都是爱民如子兰大人的错处。
这么想着,白雪鹤悠哉哉回到客房,房间里隐约传出小孩细细说话的声音,白雪鹤很是好奇,用手指戳出来一个小洞洞盯着。
你吃这个。黑蛋坐在桌前,胖手里握着一只果子,白雪鹤说,这个很好吃。
白雪鹤跟你什么关系?房门里居然传出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是黑蛋想了想道:白雪鹤说我是侄子,那他是我叔叔吧。
那你叔叔啥时候回来?那女声继续响起,似乎有点害怕。
他回来动静很大。黑蛋小心翼翼道:他瘸了,走路很沉,像个麻袋。
这蛇在干嘛,给他找个侄媳妇?
白雪鹤很是诧异,无端气的眉梢飞起,很快拖着他麻袋一样的步子进入房门,房间里突然腾的一声,待他进里间时,门内只剩下一个胖小孩。
你回来了啊。黑蛋没事献殷勤道:喝水水吗?
这掩藏也太不走心了。白雪鹤无语望着桌下,一大一小两个白团正在瑟瑟发抖,两只大毛尾巴露在外面,白雪鹤笑道:我看这房间里有妖气,不如请个道士过来瞧瞧。
别。白雪鹤正在假装转身,黑蛋立刻上前拉住他的衣角,他们是我朋友。
朋友就出来吧,躲什么。白雪鹤道:才几天你这人缘还不错。
大小毛团从桌下钻了出来,小毛团跳上了桌子,分明是只出生不久的奶狐狸,大毛团抖抖毛,变成了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她穿着白衣,长发用银簪扣紧。
她浅浅福了一福,低声道:奴家叫做遇滟。这狐狸精倒是十分好看,又有礼貌。
小黑。白雪鹤拍拍黑蛋的头,你什么时候能连衣服一起变。
变你个头。黑蛋委屈的抱紧了小狐狸。
遇滟看着像个大家闺秀,却貌似很饿,吃起东西狼吞虎咽,等到小狐狸在里间睡着,她才从饭桌上抬头。
看到白雪鹤没有赶遇滟走,黑蛋很是放心,又开始跟人家扯皮,遇滟虽然吃的多,但很有礼貌,不管黑蛋说什么有的没的,她都捧场说好厉害呀!
小狐狸很可爱。白雪鹤觉得局面很尴尬,如果能化形,肯定跟你一样美。
其实那不是我的狐狸。遇滟放下筷子,是我捡来的,它妈妈将它扔在外面,妖精化形要好多年,我的孩子哪可能这么小呢。
谢谢白大人请我吃饭。遇滟思前想后,又夹起最后一只腊鸡腿,南方的饭菜比塞外好吃。
你还去过塞外?黑蛋好奇着凑过去,同样是妖怪,遇滟和阿离的见识就很多,自己只能讲个小山谷,于是羡慕道:我都没去过。
塞外有什么好。遇滟羞怯道:要不是我夫君,我也不会去那里的。
你还有夫君?白雪鹤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