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岚也不知蹊跷在何处,低声问:那,乐山堂怎么办?
杀。傅季瑛神色毫无变化,眸光始终望向白雪鹤,雪鹤依然在发烧,朕看这宫中太医都是废物,卫卿,不如你去民间寻个大夫来
皇上。许是敬业,许是一时技痒,昏迷不醒的白雪鹤竟在此刻醒转,他努力抬头,笑着发出些孱弱声音,这件事情,的确有蹊跷。
你醒了?傅季瑛语气有些激动,立刻将他拥进怀里,又缓缓放开,望着那张依旧满面笑容的面孔出神。
主子英明,事情的确蹊跷。白雪鹤被他拥着,伤口隐隐吃痛,仍笑着虚弱道:自裕王出事,咱们就调查了一切关于他的事,乐山堂整日忧心忡忡,哪有心力来行刺。
你先休息。傅季瑛为他将被子掖好,有些嗔怒着拍拍他脸,好声好气劝:朕知道你不服气,乐山堂这些乱党的事,卫岚会去查,放心。
皇上武功高强。白雪鹤却不依不饶,抬头望向卫岚,卫大人又时时伴随圣驾,咱们为何会被暗算。
卫岚登时语塞,手忙脚乱,这
他实在回答不上,只好掀开衣摆跪下。
我没有怪罪卫大人的意思,只是那日刺客太多,墙上有人围着射箭,才给了那女刺客机会。白雪鹤身体虚弱,声音却带了急促,不容置辩,裕王出事,乐山堂忙着撇清自己还来不及,哪有机会,设计这么严整的行刺。
卫岚跪地,深吸口气,忽然愣住。
说的是。傅季瑛低头冷笑,声色俱变,眉间扫过一片阴鸷,许宴乱臣贼子,死不足惜,可倒是有人觉得他不该死,死的反倒应该是朕?
这句话说的很重,白雪鹤也挣扎着冒出半个身体,装模作样欲跪。
别动。傅季瑛抬手,仍将白雪鹤拢住,抬手道:卫岚,乐山堂的人照杀不误,你再派一支人马,盯住李伦。
是。卫岚迅速答应,接着起身准备离开。
慢。傅季瑛却浅浅微笑,为白雪鹤覆上锦被,拟旨,传李源从白鹿关回京,不得带一兵一卒,抗旨者死。
是卫岚沉声回复,迅速消失。
敬业的推理了一番,白雪鹤又昏沉了整日,时醒时睡,许是伤在后背,侧躺平躺都会剐蹭到,身体会控制不住的颤动痉挛。
等到入夜,他才自沉睡中醒来,傅季瑛已经离开,身边只守着几个太医宫女。
他们似乎也被折腾的很累,各自歪歪斜斜睡着。
白雪鹤支撑着起身,喘气声极其粗重,眼前烛火如同被遮了雾霾,时亮时暗,他勉强拉着床帐坐好,眼前又是一黯。
床上摆着手炉,跟着他动作滚落,骤然咣当一声。
太医和宫人惊醒,急忙起身。
他们还未开口,已有位高大男子出现,他伸手轻叩窗前屏风,玉白手指向外一指,太医便同宫人一起离开,室内登时寂静无声。
卫大人。白雪鹤温和一笑,伸手指指桌子,声音极轻极轻,既然卫大人来了,就帮我倒杯茶吧。
卫岚不语,提灯向前,见白雪鹤面色虚弱,脖颈下锁骨嶙峋,连一贯的微笑都有些有气无力。
他心口就忽的一揪,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东西,轻轻递去杯暖茶。
茶里特意加了桂花蜂蜜,清甜可口,很合白雪鹤嗜甜的习性,想必是傅季瑛有意安排。
卫大人有什么事?白雪鹤缓缓喝完水,连杯口留下的蜜渍都舔干净,才开口说话,我才刚刚死里逃生,卫大人就来为李家鸣不平?我可记得,你不是这样不会说话做事的人。
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受天子之命,李家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关系。卫岚却难得的一脸正色,他犹豫片刻,挺直身子道:是皇上扶我到这个位置,无论他是否有错处,只要有人要害皇上,我绝对容不得。
卫岚会拐弯抹角,但是此刻,他是的确不想拐弯抹角。
卫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白雪鹤不怒反笑,神色讥诮,难道我与刺客里应外合,故意挡了一剑?
卫岚见他如此直白,倒是顿住,急促道:白大人方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
这下白雪鹤更觉着可笑,眼睛都眯成条缝,话语紧跟其后,是你先来疑心,我替你开口,你倒不愿意认?
卫岚没有说话,神色凝重。
那么我问你,刺客稍稍一偏,就会正中我心口。白雪鹤眼睛微眯,贴近他面孔,我迟早是文渊阁大学士,何必赌命,去害死个必死之人。
我没有说李伦。
窗外枯枝上压满白雪,刹那间落地,发出一记闷响。
卫岚迅速抬头,狠狠直视他眼睛,你早就戒了息痛膏,对不对?
第71章 元宵节 21
太医与宫人刚刚散开,屋子里没有半个人说话,卫岚说完后,空气里十分安静。
这么安静,的确适合病人修养,白雪鹤懒洋洋打个哈欠,接着向床里缩了缩,瞥见角落里放着只雕花木盒,看着十分熟悉。
白雪鹤眯眼看了木盒一阵,内心叹了口气,娘的。
卫岚依旧毫无动静,他也只好转过身,昏沉灯光下,卫岚的目光依旧灼灼,只是那目光先是责问后是怆然,最后隐约有些怔忡。
白大人,你是不是觉得很巧,我觉得也是。卫岚上前,抬手托住那只盒子,宫里恰好没有息痛膏,皇上看你难受,以为你还在上瘾,于是派我去府上找,可这盒子里的烟膏都被你动过手脚。白大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说是不是。
白雪鹤微笑,索性伸手将袖管掀起,白细小臂上仍留着一道道浅痕,伤痕交汇,如同一道旖旎藤蔓,竟然有些诡异的美。
不需要习武之人都能看出,这绝不是矿难中留下的粗粝伤口,分明是人用细薄利刃割破皮肉所致。
卫岚深吸口气,你用了多久?
大约用了一年多,三百四十五个日夜。白雪鹤浅笑,伸出三根手指,像孩子在炫耀他的成果,我用过塞外最冲的土烟,身子浸过冰水,用刀子划,最后终于戒了那玩意儿。卫大人,你不为我高兴吗?
皇上固然有错,但时时刻刻,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卫岚踟蹰一阵,最终定睛望着白雪鹤,将剑砸在桌上,顺便将桌面东西震落,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绝不能容下任何一个有机会害皇上的人,更何况裕王已经疯了,荀落尚且年轻难撑大局,无论你再如何算计,逼得皇上冷血嗜杀,也不可能动他分毫。
卫岚少年时不过是个山匪,靠着拳脚功夫抢人钱财生活,在城外劫掠时偶遇傅季瑛,见他看着有钱,就和同伙一起抢了傅季瑛财物,抓了他随从,同伙们见傅季瑛有钱,怕他回去报信,硬是要将他杀掉。
卫岚虽然不学无术,却相信盗亦有道,硬是拦下了那些准备动手的人,连自己都因此被拳打脚踢一顿,同傅季瑛一起关进柴房。
尽管随从都被杀死,自己也身无长物,可傅季瑛依旧满不在意,极为优雅的靠着草垛睡着,卫岚离了他一尺远,时不时瞥过去瞧,总觉得自己救了个傻子。
冬夜湿冷,实在难熬,卫岚半夜醒来,见到傅季瑛缩在角落发抖,他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脱下被打烂的破棉袄,斜斜盖在傅季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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