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季瑛眯眼冷笑,拔出佩剑,拥着白雪鹤向屋内躲藏,箭雨中忽的冲出一人,锋芒挟着寒光破雪,直指傅季瑛心脏!
白雪鹤忽的调转身体,将傅季瑛推向屋内,那箭死死插,在他后心处,所有人猛然一顿,鲜血适才延白衣洇开,瞬间蔓延一片。
不过须臾,锦衣卫冲入房中,刺客竟如同鬼魅,霎时消失。
傅季瑛眼睛瞪圆,目眦尽裂,将白雪鹤死死扣在怀中,不时便满手鲜红。
太医、太医。傅季瑛低声嘶吼,传太医!
卫岚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冲了出去。
夜风涌入,恰好将桌上蜡烛吹灭,最后刹那,火光凝于白雪鹤双眼。
那双眼居然依旧莞尔带笑,仿若烟花灿然。
第70章 元宵节 20
圆月自边关升起,清晖朗照,月下羌笛一片。
天色明澈,星月如河,傅季珏在塌上轻轻翻动身体,不时发出沉重的咳嗽声,睡得很不安稳。
黎夜在他身边守了一阵,时不时困顿着点头,片刻后反应过来,又歪斜着揉揉眼睛。
傅季珏自被中伸出手,温和笑意满盈:快去睡吧。
你睡不好。黎夜摇摇头。
这些年,我有几日可以睡好?傅季珏笑着反问,轻声道:这人间无数个日夜,我有四分之三难以合眼,早就习惯了。
黎夜喉结哽了片刻,话到嘴边却未出声,最后点了点头。
别忘了。待黎夜转身,傅季珏伸手指指桌面,黎夜回头,看到一封信躺在桌上,上书苍华二字。
边关的夜晚并不宁静,冷峻夜风不断呼啸,如同饿狼哀鸣。
自在人间寻到傅季珏开始,黎夜早习惯了这样骇人的深夜,他低头掖好被子,变作一只小狐狸,接着蹑手蹑脚拉开帐幔。
有张面孔突然出现,接着伸出只手,一把握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黎夜挣扎片刻,正对上苍华亮如星子般的双眸,无奈的垂下了爪爪。
你回来啦!苍华高兴的望着他,露出半颗可爱的虎牙,青年高大英俊,面容仍然有几分稚嫩,似乎欲言又止。
你别吵!狐狸倒立着,用爪拉拉他衣角,王爷好不容易才歇息!
是苍华夸张的压低声音答应,瞬间变成条蛇,和狐狸并排站在一处,胖头蛇扬起脑袋,嘶嘶叫了两声。
狐狸无奈的摆了摆手。
月下静谧,狐狸与蛇缓慢行至一汪湖水,湖水宽大空旷,水波潋滟着满天星云,遥遥与天相接,仿若一条长路。
小蛇一直跟着他,却不开口。
你到底有什么话说?狐狸挠挠脖子,你要没话说,我可是回去了。
别呀!小蛇吐吐舌头,那个,白雪鹤有没有信给我?
你不说,我还忘了。狐狸缓缓起身,转眼变作青年人,自怀中取出封有些折旧的信递去。
谢谢!苍华用尾巴卷过信,来不及变换身体就已拆开,将信摊在如洗月光下,摇着尾巴凑上去。
只是将信交过去后,黎夜就迅速化为火狐,似是在掩盖动作与神情的滞涩,他停顿一会儿,缓慢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让我先别回去京城。苍华变成人,将信小心收进衣襟,却没什么失望,还有,那破皇帝很快就要撤掉白鹿关的人,我们就能进京城了。
苍华说的语气淡淡,他天生为龙神,只懂为所欲为,此刻也只在意这是否为白雪鹤的信,至于天下如何,皇帝死活如何,都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黎夜点点头,没有再言语。
自己在人间耳濡目染多年,明白知道傅季瑛如何冷漠刻薄,杀兄弑父,逼着傅季珏处处退让步步隐忍,所以才会不择手段。
你怎么了?苍华问他,狐狸,你没事吧?
没有。黎夜摇摇头,突然道:对了苍华,你虽然受了重创,可我留你在方寸山结界数年,想必魂魄也恢复不少,你还能化形为龙吗?
我本来就龙,又有什么不行。苍华不屑笑笑,接着向面前湖水走去,沙漠中的水潭却并不浅,苍华走了片刻,只剩头还露在水面,身子被湖水全部淹没。
你这黎夜还未开口,湖水已一片平静,如一方明镜,毫无波澜。
湖水骤然从中齐整分开,却没发出半点声响,一条庞大银龙破水而出,鳞片似水波嶙峋,层层涌起明澈月光。
黎夜向后退了半步,微微颤抖,尽管他现在说话做事依然像个孩子,但面前一切,都是只有神才配有的光芒。
天际略略发白时,傅季瑛喝了杯浓茶,将面前面前奏疏扫开,大踏步向偏殿而去。
偏殿燃着提神醒脑的浓香,数十太医立在床帐前,见人过来后迅速后退跪下,埋头不语,肩膀不断打颤。
傅季瑛神色冷冷,继续向前,白雪鹤躺在重重帐幔中合眼,呼吸声十分沉重,面色潮红,嘴唇却是惨白。
在这皇宫偏殿里,他已整整昏迷三天,人事不省,全靠着强灌下的参汤续命。
傅季瑛靠近,下跪的人也跟着转身,太医院判颤抖道:那剑虽然凶险,但的确偏开了心口,很快就会醒来
太医话音未落,傅季瑛已一脚踢了过去,倒是正中他心口。
院判剧烈咳嗽,挣扎很久才勉强起身,傅季瑛面无表情道:自己身体都撑不住,还敢留在宫里诊病。
他身后有位年轻太医看不下去,挺直身体,皇上,我朝还没有外臣入宫的先例!
傅季瑛冷冷回头,眼眸中满是戾气,空气也一时沉寂。
立在门口的卫岚不忍心等下去,轻轻扣响房门,傅季瑛见他有事要说,也毫无耐心的挥挥手,示意太医下去。
卫岚轻手轻脚靠近,低声道:那刺客的确是乐山堂的身手,与裕王师出一门,奴才前日派人围了乐山堂,的确有位女弟子失踪,当年曾是裕王师姐,还进宫来过。
朕知道此人。傅季瑛低头,看到白雪鹤昏昏沉沉,这些日子什么也吃不进,脸颊更是削瘦几分,下巴尖的戳人,心里微微一颤,忍不住将他拢在怀里。
白雪鹤紧闭着眼,浓长睫毛不住颤动,催人心肺的可怜。
她叫莲袖,曾经一直将裕王当弟弟看待,若她动手,倒真不奇怪。傅季瑛低头,用额头碰了下白雪鹤,只是那夜的事,朕总觉得十分蹊跷,又不明白蹊跷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