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奇又漂亮,惹得枕华胥爱不释手。
报信的小鬼正是先前重澜从混沌鬼处救下的那一只。过了这么些时日,仍然修为粗浅,不太聪明,消息被他讲得支离破碎,最终总结起来无非一句话:重澜剑君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枕华胥的手一抖,攥着的半面水精帘刷刷落下,丁零当啷落了满地水精珠。
此时天地间连出一道厚重的雨幕,无根水落于地上,和出淤泥。淤泥将水精珠滚裹,不见被高悬于空中时的剔透。
她不相信重澜会败,不是说他年岁仅百余,殊无敌手,未尝败绩吗?
恍惚间,枕华胥又想起那句,修士是人,不是神。
重澜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名合心期修士,远未至化神期。
纵然称离章神君第二又如何,他到底不是神君。
枕华胥跌跌撞撞地冲出竹院,报信小鬼只说他不知所踪,却没讲过最后如何。她想,这一定是老天爷留给重澜的一线生机。
昏鸦在头顶盘旋,无边落木缠着阴风萧萧而下,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昭示着此日的不祥。
可是枕华胥不相信这一切,一个英雄,一个徙鲸既出,四海俱喑的英雄,又怎会在这样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在最阴暗腌臜的鬼界死去?
枕华胥一路向罪孤河畔奔去,狂风扬起她的衣袂,在空中猎猎作响。没有人知道,其实她身体上也有尚未发育完全的那一部分。
是在脚底。
她没能长出人类那般坚硬而灵活的足,双脚之下是娇嫩细弱的鱼鳍,为此,她极少长时间奔跑。
走过的路途留下了斑斑血迹,剪舌鱼的血是碧色的,蜿蜒而去,看起来像数百朵盛开的青莲。
她想起曾在话本上读到过的一个异域故事,讲一名鲛人帝姬爱上了凡人皇子,为了她放弃了身为鲛人的鱼尾,换来一对脆弱而美丽的腿。每走一步便如同行于刀尖。
枕华胥对外界的认知几乎全是来自于话本,她不过是一条孤陋寡闻的剪舌鱼。
此刻行于鬼界,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也像故事中那名鲛人帝姬,为着心中的爱人奔赴。而足下每痛一分,便觉对重澜的爱又深一分。
可她是何时爱上的重澜呢?
枕华胥不清楚。
她只晓得,想要不爱上这样一个郎君,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或许是老天爷听见了她先前许的英雄救美愿望,迟来地兑了现。而让重澜这样的人被小小剪舌鱼所拯救显然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所以不得已给他安排至九死一生的境界中。
她想,这是特地安排给她的一场折子戏,她一定要表现得格外好,获得老天爷的喝彩,才能从他手中抢来重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