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浅见秦孤桐心不在焉,伸手与她十指相扣,轻声问道:所忧何事?
秦孤桐眉梢紧皱,轻叹一声:圣人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我渐渐明白,这世上大多是不均因寡,不安因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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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村和竹寨你来我往,争论一上午。唇枪舌剑、造谣诬陷、泼脏水、翻旧账, 时间都花在扯皮上。
周绍成越听越心烦, 扭头董歆然竟然靠着土墙睡着了, 上前推推她,喊道:醒醒,醒醒。
董歆然睡得正香,猛然惊醒揉揉眼睛, 茫然道:啊?吵完了?这么快?
周绍成一听,没好气地说:早着了。你也是心大, 这里都睡得着。这般吵下去成何体统,还需我们出面...
董歆然在太和城负责教习弟子, 因担心不忘才陪着两人来此。几乎一夜未睡, 困倦地很。眯眼见两边吵地脸红脖子粗,立刻往土墙倒去, 含糊嘟囔道:那让他们吵...吧...没力气自然会停下来。
周绍成被她一呛, 顿时无言。
秦孤桐吐纳完毕,睁眼闻言,欣然同意:董师姐所言极是。一鼓作气,再而衰, 三而竭。先让他们吵着,我们徐徐图之。
因有太和宗的人在,竹寨的人也不敢动武。房村的人虽不占地利人和, 但胜在脑子活、口才好。故而两边一时势均力敌, 吵得难舍难分。
此刻日上中天, 两边都是口干舌燥,腹中饥饿。
地额额提议先吃些东西,说准备了饭菜。秦孤桐微微一笑,果断拒接:正事要紧,待谈妥,我们一桌吃饭也痛快。
房村的人立刻附和,毕竟他们来的匆忙,没带干粮。让竹寨的人吃饱再战,岂不是很亏。
地额额也是聪明人,连忙解释:竹寨给大家都准备了午饭,事情再大也不能耽误吃饭,吃饱才有力气商量事情。
房村的教书先生坚持不肯,村长也同意。秦孤桐见状赞同地点点头。竹寨那边无法,总不能只自己去吃中饭,这事便作罢。
周绍成见他们又吵成一团,打了个哈欠,揉揉肚子,低声问秦孤桐:秦姑娘、萧姑娘,你们饿吗?
秦孤桐笑而不语,萧清浅视若不闻。
周绍成又道:唉,那穷教书的也是,这么迂腐。
秦孤桐心道:这饭吃下去,有吵架的力气,却没了吵架的底气。
她也不说话,暗暗吐纳运功。萧清浅依她而坐,目光飘离眼前吵杂,纵眺远望。今日天色极佳,碧空澄澈。高峰耸立,直插青云。定睛凝神望去,可见苍藤古木,青树翠蔓。
秦孤桐吐气收功,见萧清浅出神。顺着她的目光一望空阔。见天际,白鹤矫翼,一点飞鸿影下。
若身有双翼,必要遨游四海八荒,一窥天下。
萧清浅听她话语之中深为羡慕,微微侧目望向她,淡淡回应:阿桐想起哪里?天涯海角,我陪你。
秦孤桐本是触景生情,并未多想。突闻此言,一时间被宠若惊,竟不知如何接话。
正此时,一旁逗弄好饿的不忘凑过来。他脸上青紫未消,不甘落后道:姐姐,我也陪你去!
秦孤桐笑着伸手揉揉他的头,点了点好饿的鼻尖。
三人说话打趣,弄醒了一旁的董歆然。她揉揉眼睛,见周绍成不知所踪。撇撇嘴,打了个哈欠,望着场中喃喃:差不多了吧?
果如她所言,此刻只剩下房村的教书先生还有一战之力。其余人个个脸皮耷拉,嘴唇干枯发白,有气无力地坐在板凳上。
秦孤桐低笑一声:董师姐高见,这事情还需你裁定。
董歆然直摇脑袋,小脸皱成一团:我可不成。我心里没鬼,竹寨的人却要疑神。你去最好,反正这事最后如何,其实他们都明白。只不过个个不肯吃亏罢了,哼。
秦孤桐点点头,心道这位董师姐瞧着跟孩子似的,却心中透亮。她也不推诿,起身走过去。
竹寨和房村的人见她,皆站起身相迎。连院边无精打采的围观山民,也顿时坐着身子,两眼发光地盯着她。
秦孤桐拱手抱拳,对着四方微微一礼,温和开口道:诸位讨论半日,我也听了个囫囵。心中有几句话,想说上一二,不知冒不冒犯?
如今世道,武力为尊。秦孤桐的身手,在场诸如,没见过的也听过,岂敢说个不字。
不冒犯、不冒犯,秦姑娘请讲。
不敢不敢,我们都听您的。
是啊是啊,您说。
秦孤桐脸上一正,肃然道:各位都是明白人,也该知道,这事情要和谈,大家都需退一步。水从上往下流,经过你们村子,也经过你们寨子。一家想独占,那是不可能的。房村关水闸,这肯定不妥。
她话音停下,房村村长顿时脸色一变,立刻要开口反驳,他身后教书先生赶忙拉拉他衣摆,青年村长这才闭嘴咽下怒气。
秦孤桐心中暗赞,多读书总有好处。她目光扫过诸人,继续道:但关不关水闸,水闸都是房村的。砸坏水闸这个事情,竹寨必须道歉赔偿。
竹寨村老们交头接耳商议。地额额点点头:是这个理。
秦孤桐微微颌首。她之前问过周绍成,房村竹寨为水的事情闹了几十年,那再之前为何不闹。总不会是这两个村寨都是近几十年才搬过来的。
周绍成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据他所说,之前有朝廷、有土司。该如何,轮不到两个村寨商议,都听上面的。朝廷与土司和气,相安无事。两边不和,便看谁势大。
前朝从明帝起,国事兴隆。天子恩威,四方诚服。番邦边陲,只知天子县令,不知藩王土司。后来朝廷奔溃,天下各自为政。山民蛮夷之中才又闻土司之名。不过之前的土司让一个山民打死,新的一直未立。
秦孤桐目光环视,见这些村民或期盼或担忧,皆是殷切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一叹,又喜又悲。面上却是肃然严厉,口气不容置疑道:房村与竹寨,自今年起,每年春耕,轮流开引水渠。今年从房村开始。自从之后,两方不得械斗,有事前往太和城问话。
她话如落石,斩钉截铁。房村与竹寨两边,皆是静默无声。
等周绍成回来,就见地额额的院中已经摆下案台。房村村长与竹寨寨主,两人歃血为盟,发誓立咒。
此事一定,两边顿时神情一松。竹寨摆下宴席,杀猪宰羊,摆下十大碗,恍如过年一般。房村的人原本还有些拘谨,推杯换碗,半斤酒下肚,便称兄道弟,不分彼此。
周绍成被灌得迷迷糊糊,绕绕头,咧嘴笑着对着董歆然说:这就好了?哎呀,真是的,回去师伯问起,我都不知怎么答复,你给我想想。
董歆然正蒙头吃菜,闻言头也不抬。啃完炖腊猪蹄,掏出手绢擦擦手,方才有空回他一句:有的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你有脑子操心,这事早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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