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浅静静听她,羽睫轻扫,淡然问道:怎地?两坛酱菜就将你收买了?你也忒好糊弄了。
秦孤桐拿着木筷一愣,总觉这话里有话。茫然地望着萧清浅,见她垂眸捧着青瓷碗小块吃饭,模样从容怡然。
秦孤桐夹了一块黄牛肉片,越嚼越没味。勉强咽下去,忍不住问道:清浅,你是不是想说甚么?
萧清浅侧目望着她:嗯?
秦孤桐干脆放下碗筷,直言道:你是不是想去流春城,又不好意思说?
萧清浅正思索太和城之事,闻言顿时暗暗失笑。但见阿桐明明心中苦恼酸涩,偏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甚是有趣。
秦孤桐见她默认,心酸不已。脸上挤出笑意,劝慰道:武城虽然远些,但那里是江湖人趋之若鹜的乐土,有最好的风媒探子。况且白鸢那厮机灵的很,轻功又好......
萧清浅见秦孤桐越说快,脸上笑容难以维系。她突然心中一痛,连自己都愣住。
...阿桐。萧清浅伸手,指尖抚上她脸颊,温软的触感让人心安。
秦孤桐见她神情有异,连忙问道:怎么了?清浅,我在。
萧清浅见她担忧,换换摇头。换了话题,将心中疑惑说出:你可曾注意,太和城中种种变故,都是从半年前起。百条戒令,繁荣鼎盛,皆是突然出现。
秦孤桐一时没有转过弯,愣了半响才道:没什么不对劲呀。翠微子前辈颁布百条戒令,太和城禁武,诸事依法而行。城中安定,百姓自然迁移定居,有人便有买卖,各门各派又不会与钱过去不去。
萧清浅听她仔细分析,颌首赞同,笑道:阿桐言之有理。然而世事哪有这般容易,半年之间,一城兴旺,绝非百条戒令可一蹴而成。其中所需人力财力,难以想象。何况治世之术,哪里是一群练武修仙的道士十年八载能领会的。何况......
秦孤桐眉梢紧皱,越想越是心惊,突然击掌惊呼: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天下势力,无不是此长彼消。岂能容得太和宗突然崛起!
她唰一下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突然道:清浅,你等我片刻。我去新友那里打听打听!
萧清浅见她精神抖擞,也不相劝,嘱咐道:鹿头离此地极近,黄酒甚好,掌柜必有所藏。你买一壶送过去,算作回礼。
秦孤桐点点头,挂上横刀出门。
过了小半个时辰,秦孤桐回来,接过萧清浅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似笑非笑,百感交集道:清浅,你可记得叶隐子前辈说过的话?
不等萧清浅思索,秦孤桐长叹一声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今日翁家欺你,说不定明日就是你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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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孤桐死磨硬泡, 从掌柜那儿买了一坛她私藏的鹿头黄酒。
不必打听,径直往戒备森严的小院走去。镖局的趟子手一通报,谭一顺也颇为惊诧,连忙亲自出迎。
他见秦孤桐, 抱拳笑道:女侠太过客气,请。
秦孤桐将酒坛递给趟子手,拱手回礼:谭镖头太客气, 免贵姓童。
两人并肩往院中走, 沿途众人虽好奇,却没人喧闹私语。与秦孤桐目光一触, 或点头回笑,或低头不语。
秦孤桐心中暗暗称道。
谭一顺请秦孤桐落座,自己方才坐下。待上了茶,秦孤桐饮一口搁下茶杯, 他才开口道:我们正要往太和城,童姑娘可是顺路?
秦孤桐此刻有三分结交七分试探之意,闻言回道:我们正是从太和城而来, 要往南方去。
谭一顺点点头,勇悍骇人的脸上却是温和之色,热诚道:往南甚好, 路途安顺。可以住在易居客栈, 他家分店遍布东南, 食宿皆佳。十二城盟都是好地方, 广陵城更不必说, 千顷木灵、断剑崖、归龙海...都值得去看看。
秦孤桐暗暗记下,面露佩服之色:谭镖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真是让人羡慕。我到太和城,便觉是好地方。想来天下之大,更有繁华之处。
谭一顺哈哈大笑:太和城当然是好地方,不过其他地方各有妙处。你们往南走几日,到庐巢城,可住些日子。那小城巴适的很,待我老了,就去种地。哈哈哈。
秦孤桐诧异道:人道落叶归根,谭镖头却想客老他乡?
谭一顺摆摆手,坦然道:我出生鹰潭谭家,吃谭家的喝谭家的,半生为家族卖命,等老了只想清静清静。
秦孤桐闻言一愣,俄尔一笑,抱拳拱手恳切道:闻说谭镖头磊落坦荡,果然不假。方才多有失礼,万望海涵。
谭一顺连说不必:童姑娘客气。行走江湖留三分心眼都是少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我也有私心,不瞒你说。我们走货保镖,一是手上功夫,二就是江湖人脉。人情人面,打不过也能套三分关系。我见两位气度不凡,故想结交。
秦孤桐心里一乐,却不是因谭一顺奉承。而是她就等着一个能不动声色接过来的话头。她涩然浅笑,声音低了三分:蒙谭镖头看得起,实在惭愧。我们就是因触犯戒令,才匆忙离开太和城。
谭一顺阅历丰富,虽惊不慌:两位不似冒失的,可是有误会?
秦孤桐见他不直接追根问底,反而旁敲侧击。心道:江湖老手,真是不凡。这谭镖头看着粗莽,却是心细如发,滴水不漏。
秦孤桐摇摇头,轻声道:是我们莽撞。本着江湖儿女路见不平,岂能坐视不理。哪晓得太和城规矩如此森严。
谭一顺闻言了然,快慰道:两位既出了太和城,那便无事。只需小心仇家暗算,南方许多大城禁武,童姑娘要留意。
秦孤桐见他居然不议论太和城之事,甚是无奈,只得叹气道:多谢唐镖头提醒,只是可惜,未能拜访翠微子前辈。
谭一顺心中暗惊,不动声色道:翠微子掌门事务繁忙,难免无空。
秦孤桐微微摇头:那倒不是,翠微子前辈不在城中。
谭一顺往来太和城半年,在城中也有些人脉,却从未妄想拜访太和宗掌门。此刻听眼前少女之言,似乎只要翠微子在城中,必定会见她。
太和城日渐繁盛,谭家曾想在此设立分局。只不过与太和宗素无往来,实在无法开口。卧榻之侧难容他人鼾睡。有主之城,其他势力岂可随便进入。
谭一顺心思急转,定下心神问道:冒昧问一句,童姑娘家中长辈,可是与太和宗有旧。
秦孤桐暗喜,面上丝毫不露:嗯,之前家里都说太和城一直让什么翁家欺压,我还当是人家破破烂烂,哪知如此繁华,也不知那翁家是何等气派?
谭一顺听她天真烂漫,也不便直接打听,便道:童姑娘有所不知,原先翁家是厉害。太和城虽一直叫这名字,然而太和宗入主其中不过十来年的事情。七八年年翁家家主出关,力挫荆楚群雄。他不甘于纪南城一地,一直想逼走太和宗。只不过长安会盟之后,终究不好明面动手。
何况太和宗虽势弱,但终究曾经是道门之首。翁家就是能全力一击拿下太和城,只怕立刻就会让群雄撕碎。两边这么一直耗着,可半年前,翁家家主突然身亡。那天,恰逢太和宗遍邀群雄,立下百条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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