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光线下,叶知清的背影清绝高傲,与平时的温和淡然截然不同,还有隐隐透出来刻意压制着的凛然威势。
那是独属于在王座上淬炼多年才会有的风范与气度。
平静的语调,足以让人心胆俱颤。
我是伊蒂斯陛下的侍寝,这一点赫希将军很清楚,我现在要求见赫希将军,这是命令,不是请求。
如果赫希将军不来见我,那么我就走出去见他,如果你们有胆量砍掉我的头颅来阻止我走出这座院子,那大可以不去禀报。
石阶下的士兵面面相觑,叶知清的身份这几天军中也多有揣测,如果她要硬闯,没有人会敢去碰她,哪怕只是衣角。
跑去通报的士兵一会就没了影,空气恍然凝滞了,剩下所有人保持着原有姿势一动不动,噤声缄默。
第7章
伊蒂斯在卡迭石,确定吗?
是的,殿下。
冷色调的晨曦给细腻的肌肤镀染上白玉般的盈盈色泽,手指轻扣住杯缘,蔓涅芙缇浅浅啜了一口手中的酒,周身拥簇着绵软的柔光。
女官奈娅垂头恭敬的跪在一旁,不敢有其他任何动作,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殿下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足背雪白,不经意间引人心驰神荡
圣洁高贵,仿若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下一刻,奈娅似是想到了什么,额前涌出细密的冷汗,通体寒凉,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静候着殿下的询问。
有纳美尔的消息了吗?嗓音散淡温和,蔓涅芙缇面上带着浅笑轻声询问。
回殿下,卡西莫将军传讯回来,在塞什城发现了王的踪迹。
漫不经心的舒缓语调,哦,是吗?也掩盖不了蔓涅芙缇如清泉缓缓淌过的温柔。
是的,殿下,奈娅将身子伏的更低,恭顺谦卑。
看来我的王弟还是没有学乖,他该换祭司教导了。
世人皆知,军事帝国赫梯现在由公主蔓涅芙缇全权掌控,年仅十二的赫梯王纳美尔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一个能让蔓涅芙缇名正言顺掌控赫梯的挡箭牌。
一贯柔和绵软的语调,让人无法觉察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似是山间柔柔的清风浅浅拂过。
奈娅相信,不了解殿下的人一定会被她温和无害的外表所迷.惑,争先恐后,卑躬屈膝渴望能成为她的裙下臣。
而了解蔓涅芙缇公主的人只会被隐藏在她温和表象下的狠辣果决震慑,远远垂下头颅以示臣服。
奈娅清楚的记得,殿下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站在城墙上,温柔的眸光注视着城下赫梯士兵对反抗城邦的血腥屠戮,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血肉模糊的残肢、森森白骨、还有滚落在地依稀可辨惊恐面容的头颅。
殿下温和的注视着一切的发生,直至结束。
任何不战而降的城邦,都会免遭洗劫和破坏,而任何抵抗行为,都会招来赫梯军队疯狂的泄愤。
红唇轻吐,自此这句如诅咒一般的誓约成了赫梯周边国家萦绕不散的梦魇,在最暗的夜,恐惧从皮肉渗入骨髓,而后迅速侵占全身激起一层疙瘩,午夜噩梦惊醒后再难安眠。
你退下吧,让呼尔古将军来见我。
是。
奈娅如蒙大赦,小心翼翼退下,轻拢住门扉,余光瞥见殿下神情慵懒的靠着床沿,身姿曼妙,浅棕色的眸幽静深沉,唇微勾着,似在浅笑。
奈娅这几日能明显感觉到殿下心情不佳,但好似任何时候殿下都是盈着浅浅笑意的神情,从不轻易外露情绪,除了那个人在的时候
一想到那个人,奈娅蓦地回过神来,殿外枝条影影绰绰,天际云层翻涌,不敢置喙,一路小跑着去传唤驻守边境多年的主将呼尔古将军。
而在与赫梯遥遥相对的中海南岸,风歇浪止,无人可以窥见中海水面下汹涌的暗流与潜藏着的杀机。
云层翻涌,袭来厚重的压迫感。
伊蒂斯面无表情的站立在卡迭石的城墙上,五官线条冷硬,凝视着远处中海海岸,蔚蓝色的海水冲刷掉了暗红的血迹,轻轻拍打着海岸,偶有战船的残骸被海水卷上岸,沉闷的宁静。
从伊蒂斯到达卡迭石城后,赫梯的攻势再次转变,突然柔和了起来。
仿若深浅不一的沟壑轻易便被海水卷上来的细沙给填平,氤氲着仓促掩饰一切的意味。
王,依据\死间\传回消息,努叙亚在埃塞俄山下新发现了一座巨大的浅层铁矿,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西图将军站在伊蒂斯身后,面部肌肉微微隆起,双拳紧握,赫梯频频的异动显然让他有些焦躁。
浓密的羽睫微微颤了一下,伊蒂斯眸底是死寂的平静,继续沉默的站着。
缕缕凉风攀附着粗粝的城墙,摩挲出晦涩刺耳的呜咽声,柔顺笔直的黑发撩动着耳廓,不过片刻,又归于沉寂。
赫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增兵,除了努叙亚发现的铁矿,到底还有什么???
琥珀色的眸蓦然闪过一道迷茫的光影,倏明忽灭,竟生出了丝丝局促的疑虑。
伊蒂斯双手交叠,以极小的弧度的磨搓着掌心,脑中闪过那道淡然清绝的身影,如果是她面对这种境况,会怎么做?
眼底幽深没有边际的淡漠无意识的覆上了一层极浅极浅的暖意。
转过身,唇角浅浅扬了扬,一贯的从容淡漠的神情,沉稳莫测。
自伊蒂斯登上王座,埃及对外征战十年,这十年里,凡是埃及女王亲征的战役,从无败绩,对埃及士兵来说,能够为埃及而战,为女王而战是莫大的荣耀,死后将会被镌刻进墓室中。
伊蒂斯身姿笔挺,从容坚毅,弥散开绝然的战意,无声的安抚着将领略显焦躁的情绪。
在塔尼斯修整的军队两天后会抵达底比斯,届时你们按计划拖延赫梯的军队即可。
是。
伊蒂斯摇了摇手,身后的人群如潮水退去,忽略掉身后数道意味不明的窥探视线,如一尊雕像矗立在城墙上,岿然不动。
她肩负的是埃及的兴衰,所有人都可以退却,唯独她不可以。
这一次她不屑也不愿去选择,哪怕以命作赌,赌中海与松戎她可以兼得。
和缓却难掩躁动的凉风自卡迭石向着塔尼斯掠去,惊扰着边境的惶惶不安埃及臣民,这一战,愿太阳神阿蒙再次庇佑埃及,庇佑伊蒂斯陛下。
塔尼斯城内,庄凝肃穆的场景似曾相识,赫希缓下步子,她竟然在一个亡国俘虏的身上看到了同伊蒂斯陛下如出一辙的凛然威势。
赫希知道,这位侍寝本来是蓬特的女王,甘愿忍受这份折辱从一国君主到到毫无尊严地位可言的侍寝,令人惊讶,同样令人轻蔑。
伊蒂斯陛下为了这个战败国的女王,特意不住行宫,反而选择了这样一座小院子,多次反常的举动,众人都认为以为陛下只是把她当成稀罕的玩.物,赫希亦是。
现在看来是她愚钝了,身陷囹圄,还能并保持淡然沉静,王的威势也没有因为现在的境况而消减。
端正神色,赫希心底悄然升起几分戒备,走上前去,士兵来禀报说,你要见我。
是的,赫希将军,我要见你,叶知清黑眸注视着石阶下的赫希,红唇重新张合了几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却成功的让赫希变了脸色,戒备从皲裂的平静面容下浮现,右手不动声色握上腰间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