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从军中走出,与牧衡亲自将县令扶起。
望他两鬓斑白,让她一时有些情难自控。
“我的阿父与你年龄相仿,没有战事的话,他不用上战场,你也不用跪在这里。但无论如何,魏军乃仁义之师,为伐无道之主②才来到前秦,怎会要百姓的命呢……”
县令本想再跪,可见她与牧衡同扶,嗫嚅许久不知所言。
她言“无道之主”四字,使县令心中大骸,后来又觉实在痛快。
前秦君王残暴至极,他从很久前,就这样觉得,奈何位卑无力反抗,久而久之竟也习以为常。
更令他触动的,是扶在他肘下的两只手。
他虽不知两人身份,可沈婉这般年纪的女郎,在前秦已甚久难见,无论身份如何,都是供给君王诸侯的“饭食”。
魏军却不同于前秦,皆对沈婉尊敬非常。
县令想了想,问道:“女郎为何种身份?”
“魏民而已。”
“怎会……百姓怎能在军前畅言?”县令难以相信,又恐冒犯,忙行礼道:“无意贬损女郎,只是太过独特。”
沈婉望他说道:“魏之国策,以民为本。”
这样的话,前秦百姓闻之震颤,宛若天言,一时不知该不该信魏军不会屠城。
军前两人没有再言,同俯身拜百姓。
百姓们讶异难言,不知以何礼相回,只得频频磕头。
“不要再磕了,都起来,家去吧……”
县令双眼通红,催促着百姓起身,见魏军毫无阻挡之意,竟潸然泪下。
他转身,对牧衡长拜不起,“吾不知大人地位,必定位高权重,能在百姓面前低头,一定心有万民。吾替城中百姓,谢您大义。”
牧衡摇头,轻道:“你也为万民俯身求我,前秦百姓,更该谢你。”
他说完,转身往衙署走去,又吩咐将士们各司其职护好城池。
沈婉将要跟他离去,县令却叫住了她。
“女郎……大人究竟身居何职?今能保全城中万民,使我感激不已,日后得唤大人尊称。”
“牧衡,字雪臣。官拜大司徒,获封山亭侯。”
短短数语,让县令怔在原地。
一国诸侯,位至公卿,不顾身份,以礼待敌国百姓,乱世中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