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掸落腕间雪沫,抬步往新城走去。
黄复本欲议事,遥遥见她背影,心中顿有疑惑,但听见帐中传唤,只得将念头暂且搁下。
帐中炭火旺盛,牧衡坐于主案,两旁坐满文臣武将。
众人面露沉思,显然在谈论要事。
“亭侯。”
“黄将军请入座。”
牧衡稍顿,将白帕放于一旁,平声道:“今唤诸位来,为商讨攻城事宜。我军需早日攻克呼伦城,以涨士气,南下援助上京大军,若一再耽搁,恐生变故,还请诸位将军制定总攻计策。”
他说到此处,又抬眸望向那些部族首领。眉目间情绪稀薄,却不失威仪。
“再者,诸位将军归魏,各有缘由抱负,在赵国皆有地位名气,治下百姓却仍对我军颇有微词,闲暇之余,还需多加劝诫才是,方不负王上圣恩。”
他日夜忙于军政,民心之事,需在攻克城池后,才有余力身体力行。现如今,只能督促这些将领,以免再生祸端。
众人闻言忙应下,帐中渐起商讨之声。
牧衡浑觉声音暗哑,欲拿杯盏,触及却寒冷不见水。
他习惯性地道:“沈婉,斟水。将沈意前几日遣人送来的图纸给黄复。”
话音落下,却久不见回应。
牧衡方觉不对,顿下动作,观望四周却无她身影。
这一幕,却被众人看在眼里。
纥骨乾眉头紧皱,遂道:“此事亭侯可吩咐宦官。军中议事,那女郎不便久留吧?”
闻他言,帐中渐有附和之声:“还请亭侯尊重我等,我们身为赵人,投奔赵国虽各有所志,尚觉王上为明主,却也因此背负骂名。若亭侯不重军中政律威严,我等颜面,皆受辱啊!”
牧衡听后,沉默良久,问道:“汝等因何觉得受辱?男女之别?亦或地位差距?”
纥骨乾回道:“皆有。我等出生入死多年,才换得今日地位,能与亭侯坐于中军帐议事。但那女郎,生于卑微,常有妇人之仁,与诸位同堂而坐,岂不是藐视礼法?”
“她从未在帐中言语,何来妇人之仁?”
“战俘一事,我略有耳闻,虽为我赵国同胞,那时若稍有不慎,她被钳制,岂不是留给敌人胁迫机会?”
牧衡凤眼微挑,攥着杯盏的手愈发用力,骨节咯吱作响,面上却仍不见喜悲之情。
他没有立即辩解,帐中将领,多半皆为归降者,观之言行,皆对她不满。此时若辩解,将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黄复早对沈婉熟悉,虽觉众人所言有失偏颇,但牧衡不言,他也不能向着女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