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那时,他竟然不知道哥哥接下来的流血是因为什么。
球鞋踩在台阶上,印不出一个脚印,从5岁到17岁,12年光阴都存在那个楼道当中,多多少少也能踩出一个痕迹来。两人的脚步急成同一频率,如同叠踏,折叠了他们的人生。难的是脏脏追不上哥哥的人生,无法在他一出生的时候就照顾他,保护他,在他们还小的时候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
追一个人有多简单?
也非常简单,简单到他根本不需要多费力气,跑出十几米就将哥哥抓住。现在他已经高出哥哥大半头,从后面拥抱可以将人全方位护在怀抱里了。外头那么冷,哥哥的身体更冷,唇边的白色气团连同他打颤的频率一起颤抖,整个人仿佛是一个冬天里易碎的气泡。
哥!脏脏终于抱住他了,不再是弟弟对哥哥的普通拥抱,而是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想要去呵护他。
小混混弓着背,没来得及系鞋带,面颊冰冷,流出来的眼泪冻成了冰。鼻子里吭了一声,委屈得像小学生丢了东西。
哥,你别跑,别跑。脏脏将声音埋进他发丝当中,双臂收拢,两只手顺着哥哥的大臂滑向小臂,捉住了手腕。
最不能见人的秘密被弟弟知道了,还是早就知道了,这打击不亚于自己得知父母不要自己,小混混一整天都想跑,但是弟弟守在床边看着自己,跑不掉。而压倒他最后的一根稻草还不是这个,真正跑出来了,他又发觉自己无处可去。冷风入喉,风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刀割一般无情滑过他的皮肤。眼角和眼尾浸在泪水当中,下一场冷风袭来必定要干冷刺眼,这似乎已经是定局。
然而一双温暖的手覆盖眼皮,替他挡住了迅疾的风和冷。
哥,你别跑,你一跑我就着急。脏脏这一次没有对着头发说,而是将声音带到了他耳边,生怕他听不清,你别跑,家里有事你交给我,我都长大了。
小混混缩着脖子,不想去听,后背陷入炙热胸怀,他却看不到前方的路。
咱们回家吧。脏脏用一只手就抓住他两个腕口,哥哥瘦了,他全部都看在眼里,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说,好么?外面冷,咱们回家说。
小混混没摇头,也没点头,泪水冲刷着弟弟的掌纹。原本只是接受不了和惊吓,不知道如何面对索性逃出弟弟的视觉范围,先跑了再说,逐渐,委屈的感觉被勾起,由淡转浓,如同前几天沸沸扬扬的小雪,虽然并不大,但还是压垮了小区的一枝桃树。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啊?为什么偏偏就是自己啊?一不小心还侧漏了,明明做好了全部的准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哥?脏脏又叫了他一次。
小混混原地不动,只是摇头,丝毫没有力气再动了。他太累了,不是身体累,一个大男人,生来就是为了扛起家里责任的。他累的是这些年操的心,藏起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