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翁举着蜡烛从门口走出来,响亮地喊一声:“上夜了!诸位辛苦,人都回去罢。”
府上有个热爱公务的老大,各房总管怕忽然被喊去议事,往往待在就近值房,睡也不敢睡,此时听到上夜,纷纷出来拱手告退,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边回房边抻懒腰。
孔捷找了找国公爷在哪,是不是在洗漱沐浴,就见国公爷从外书房的帘幕屏风后走了出来,换了身宽大的灰色中衣,手上提着一方手巾,发顶的冠玉卸下去了,但头发仍束着,有些半湿。
孔捷虽然不知他为何快就寝了还在外书房逗留着,但想着左不过是要睡了。
四肢摊平的孔捷很是高兴,安心地闭着眼抻了抻腿,打算把意识收回来,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国公爷,提着湿方巾擦着手,重整了整精神,盘着腿又在桌案后坐下了。
孔捷:???
刚刚他洗脸只是为了醒神?
孔捷直挺挺地从榻上坐起来。
连接断开。孔捷睁着眼睛,如梦方醒似的左右巡视了一番自己屋中,看到铜漏,重新确定刻度:是后半夜,没错啊。
他难以置信,赶紧闭上眼睛仰面砸回榻上,打算重走一圈。
夜色又清又亮,煌煌的灯火在“上夜后”渐次熄灭,国公府中没有祖先神、神武大帝、观音娘娘,就连灶王爷也没供奉,孔捷一路畅行无阻,越过高墙影壁,花株月门,肆意地穿插游走,再次翻过南院外书房的高墙,扒着窗棂从外往里面看。
他没有看错:周殷没睡。
国公爷此时穿着中衣正埋在一摞案牍前,不断地翻开,合上,手不停批,偶尔去粗取精,停顿几霎,修长的中指食指便在桌案上缓缓敲击两下,发出清晰的“笃笃”声响,像是思考时特有的小习惯。
周翁打着哈欠走了,丑时将近,狗也睡了,偌大的侯府,还有活人忙碌的只剩下外书房国公爷这一盏的烛火。
孔捷抓着窗棂俯视着这画面,十分的受刺激:这不应该啊……
眼前的这位不已经开衙建府、起居八座、位极人臣了吗,就算年富力强、春秋鼎盛、很有精力,但是吃喝玩乐、酒色财气、它哪一桩不好呢?至于这样夙兴夜寐、不眠不休吗?
像是被一把火燎着了,孔捷腾地又从榻上坐起来,焦灼地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他没脸睡觉了。
大佬不睡,那他也不睡。
索性也是闲着,他坐起来,在被褥上画圈,利用已有见闻分析情报。
首先,周殷不可能是能力不行做事缓慢的人,若是行军打仗天灾人祸等重大事务,连轴四五天不睡不稀奇,但是日常事务也会忙碌到后半夜,只能说明一个情况,那就是皇帝扔给成国公的活儿太多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