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半开半掩,玉恬果然没睡,侧躺在锦衾之中,青丝披散,眉眼娇柔,香肩半露,玉体横陈。
“夫君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语调慵懒,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虽是问句,却并无疑色,“御宴应该还没结束吧?”
“乏了。”
夜雪渊斜倚在床沿,一手没入她发间缓缓抚摩,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更何况,不是皇后要朕早些回来的?”
玉恬莞尔一笑:“那臣妾替陛下更衣,早些歇息吧。”
夜雪渊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玉恬便支起上身,跪坐在床上,替他解下头上的帝冕,小心地捧下床去,置于一旁的梳妆台上。
她身上只披了件单衣,赤着一双雪白的小脚,光看背影竟还显得有些单薄纤弱,谁能想到那样的身形之下潜藏着怎样的力量与智慧。
她转过头来,夜雪渊刚好起身,摊开双臂,示意她来替自己宽衣。
御宴所用的礼服繁冗复杂,穿脱不便,是以玉恬的动作并不快,却十分自然流畅,吞肩胸穗、腰饰玉带、盘纹暗扣,每一个部件都烂熟于心,以至于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将这些华美沉重的衣饰都在置衣架上摆好,取来绸衣替夜雪渊换上,她甚至都未曾与他眼神交汇过。
夜雪渊困倦得很,却无甚睡意,待玉恬收拾妥当,便拉着她在床边坐下,低声道:“朕方才与群臣都交代了,除非是像皇后一般贤能的女子,否则不考虑选妃。”
玉恬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若有哪家千金才德兼备,臣妾便要连这皇后之位都让出来了?”
夜雪渊听她语气不善,心中不禁有些好笑,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昔年先楚后以后宫身份干政,群臣畏惧,就连楚家自己都苦不堪言,至今仍心有余悸。自她之后,无论官宦权贵,家中女子皆被养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只懂摆弄些诗词歌赋,实则胸无城府,目光短浅。定南王再不甘其女落于凡俗,也只敢带萱蘅入军,不敢让她涉政,不也是生怕再出第二个楚后?你当这世间还有多少女子像你一样?朕今日发了话,只怕明日御史台那群老东西就要集体上疏,万字长言给朕细数后宫女德,要朕三思了。”
玉恬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这话分明就是委婉地表达了不会再选妃;虽是她自己要求的,却没想到夜雪渊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答应,甚至转头就付诸行动。
自宫变以来,她虽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但两人之间始终有隔阂;紧接着又御驾亲征,夜雪渊亲自抄了云雀,知晓了诸多内情,她心中更觉慌乱,深恐嫌隙加剧,甚至不惜假扮使女前来行宫相见,都是因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