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骄傲荡然无存。
穷奇道是一座山谷之中的古道。相传,此道乃是岐山温氏先祖温卯一战成名之地。数百年前,他与一只上古凶兽在此恶斗九九八十一天,最终将之斩杀。这上古凶兽,便是穷奇,惩善扬恶,混乱邪恶,喜食正直忠诚之人,馈赠作恶多端之徒的神兽。当然,这传说究竟属实,还是岐山温氏后代家主为神化先祖而夸大的,那便无从考据了。
射日之征后,众家瓜分了原先岐山温氏的地盘,穷奇道也被兰陵金氏收入囊中。
原先山道两侧高阔的山壁上凿刻的都是大先贤温卯的生平佳迹,兰陵金氏接手之后,自然不能让这些岐山温氏的光辉往事继续留着,正在着手重建。
重建的意思,就是要把整个两侧的高山壁画凿得干干净净,尽数清空,刻上新的图腾。
当然,最后,必须还要改个能凸显兰陵金氏之神勇的新名字。
此等大工程自然需要不少苦力。
而这些苦力,自然没有比射日之征后便沦为丧家之犬的温家战俘们更合适的人选了。
看着穷奇道熟悉的场景,温情忍不住抱紧了弟弟,她的弟弟差点就没了。
二人到达穷奇道之时,已是夜间,深色天幕丝丝冷雨飘飞。
温情深一脚浅一脚跟紧魏无羡,直打哆嗦,像是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发冷,魏无羡时不时要搀她一把。
山谷之前有一排临时搭建的棚屋,供战俘们夜间休息使用。
魏无羡带着温情,远远地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披着雨丝,扛一面大旗慢慢走动。
再走近些,那扛旗之人竟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背上还背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子,被布条绑在老人背上,正在认真地咬手指。
一老一小在路上来回行走,老人家扛那面高旗扛得十分吃力,走两步歇一歇,把旗子放下。
见状,温情红着眼眶叫道:婆婆!是我啊!
这这全是一些老弱妇孺啊,兰陵金氏的人未免太残忍了吧?连这些老弱妇孺都不放过。
这些难道就是魏无羡从穷奇道劫走的温氏余孽?
恐怕就是这些老弱妇孺。
那外头都在传魏无羡要做温王第二,什么脏的臭的污名都往魏无羡头上倒,未免太
那些人早就不要脸皮了,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哎
那名老人约莫是眼神耳朵都不好使,没看清也没听清来人是谁,只知道有人走近了在叫什么,连忙又把旗子扛起,满面畏惧之色,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了被斥责一通。
温情奔上前去,夺过那面旗子,道:这是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这面大旗上绘着一枚硕大的岐山温氏太阳家纹,此时却被涂上了一个血红的大叉,旗面也被撕得破破烂。
射日之征结束后至今,被打成温狗余孽的人不计其数,折腾他们的法子也不计其数,还要美其名曰自省,魏无羡心知肯定是这老婆婆年纪太大,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做苦力,这里的主事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折腾她,要她扛着温家残旗走来走去,进行自我羞辱。
那老婆婆先是骇得一缩,待勉强分辨出来人,张大了嘴,温情道:婆婆,阿宁呢?四叔他们呢?阿宁呢?!
那老婆婆看看她身后的魏无羡,不敢说话,只望向山谷那边,温情顾不得其他,飞奔而去。
直到此刻,当初听兰陵金氏说什么,魏无羡杀了督工救走温氏余孽的事,基本已经水落石出。
若非金光善已经死了,这会儿怕是会被人大卸八块。
宽阔的山谷两侧架着火把,火焰在细微的雨丝中略有扑闪,依旧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山道中负重而行的数百个身影。
这些战俘们个个面色青白,步履虚浮拖沓。
他们不被允许使用灵力和借助外力,不光因为兰陵金氏对他们戒备,也因为要有惩罚意味在里面。
十几名督工撑着黑伞,在雨中策马穿行呵斥。
温情冲进雨中去,视线疯狂在每一张灰头土脸的疲惫面容上扫动,一名督工注意到她,举手喝道:你是打哪儿来的?谁让你在这儿乱闯的!
温情急道:我找人,我找人啊!
那名督工驱马近来,拔出腰间一样东西,挥舞道:我管你找人还是人找,走!再不走
正在此时,他看到一名黑衣青年跟在这年轻女子身后行了过来,仿佛舌头打结,语音戛然而止。
这青年生得一张明俊容颜,眼神却颇为阴冷,盯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很快地,他发现这青年并不是在盯他,而是在盯他手中挥舞的那柄铁烙。
这些督工手中的铁烙,和从前岐山温氏的家奴们惯用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顶端烙片的形状从太阳纹改成了牡丹纹。
魏无羡注意到这点,眼中寒光乍现。
魏无羡说的果然没错,金光善确实想做温王第二,这烙铁眼熟吗?当初温狗可是人手一个!!
有家人死在温狗手里的修士,看见这铁烙,几乎瞬间唤起了不美好的记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些事情都是已经发生的,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是马后炮,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话一出,虚无之境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如蓝曦臣等人,他们是在场的,但他们没有一个相信魏无羡。
江澄和蓝湛算是知道魏无羡为人的,但他们一个不敢也不愿说出实情,一个不善言辞,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少督工都认得他的脸,不禁悄悄勒退了马,与同僚窃窃私语。
旁人再不敢阻拦温情,她边找边喊:阿宁!阿宁!
呼声凄厉,然而无人应答。
找遍了整个山谷都没见到弟弟的踪影。
若是温宁在这里,早就自己冲出来了。
那几名督工悄悄下了马,一圈人都在使劲瞅魏无羡,似乎在犹豫该不该上前招呼。
温情扑过去问道:这几天新送来的温家修士呢?
数人面面相觑。
磨蹭片刻,一名瞧上去甚为憨厚的督工和和气气地道:这里所有的战俘都是温家的修士,每天都有新送来的。
温情道:是我弟弟,是金子勋带来的!他他大概这么高,不怎么说话,一说话结结巴巴的
那名督工道:嗨,姑娘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我们哪儿记得清一两个人结巴不结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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