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4日
来到缅甸的第二天,岳母童佳恵给我打来一通电话。
虽然还没有跟白颖上民政局办理手续,但我们的关系自衡阳那夜后就正式宣告结束了,往后的日子,她可以天空海阔,我也能够自由翱翔。特别是对叶倩而言,这份迟来的“礼物”弥足珍贵,比那枚钻戒更加称心。
“妈,您也不用太过担心,爸他吉人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多年的习惯无法改口,也是我发自肺腑的敬重。
“京京,你在境外一切都要小心,据说那地界儿不太平,乱得很,做事处处都得留心!”她一开腔倒是对岳父之事只字未提,言辞之间洋溢着对我这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的“女婿”浓浓的关切。
我的心窝瞬间变得温暖,如同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下,情感如弦,唯有真挚才能拨动共鸣。
岳父的状况我自觉地向她作了真实陈述,对于生死未卜境况下的丈夫,伉俪情深,她又如何会不记挂?
只是有件事情我也只能昧着良心对她作了隐瞒,心脏的供体中,其中一个便是她的亲哥哥童建国。
无论白童两家如何分道扬镳,甚至反目成仇,冰冷赤裸的事实无疑会给她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故此,我选择将真相埋入废墟,烟锁尘封,永不面世。
当初调查童家父子,无意中发现他们的血型跟岳父一致,而后灵光一闪,便在脑海中形成了那个计划的轮廓。
其后事出突然,只能将童重从备选名单上划去。
岳母童佳恵静静地听我说完,其间没有插话,末尾轻轻嗯了一声,却是说了一句令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京京,颖颖她的病应该是痊愈了!”
岳母在我面前向来贤惠持重,明知我和白颖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何故还要抛出这句似有深意的话?而且,白颖体内的致幻类精神药物极其霸道又顽固,连蔺军医都束手无策,怎么又突然之间康复了?
我们之间便开始沉默,这就像一个死循环,每每提及白颖,大家心口的刺都会自动扎一下。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的,我低头发现烟灰缸已装不下更多的烟蒂,房间内也是烟雾缭绕,差点没将进来请我用餐的红叶宝贝呛坏。
掸邦有充足的日照和冷暖分明的气温很适宜葡萄的生长,1998年有德国人在此开辟了葡萄种植园,树种都是从法国引进的。酿出的葡萄酒虽没有法兰西原产地那般馥郁醇厚,却也独具一份怡人果香。
酒庄坐落在半山腰,可以极目远眺北半部的茵莱湖,夕阳落霞,晨曦暮蔼,确是一处观景的上佳之选!
利兆麟其实是用钱买下了这处利润微薄的产业,又兴土木扩建了庄园,并更名为利娴庄。
世界上有许多著名的酒庄,辟如说法国的拉菲、罗曼尼康帝、拉图古堡等,除了酿酒、储存和销售,还有开放旅游增收的经营之道。
但利娴庄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这个偌大而封闭的私人领地,真正从事的却是血腥而暴利的人体器官贩卖。酒庄的作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会向外界开放。
一顿晚餐在几乎默不作声中结束,众人各怀心事,也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林香君和薇拉分饮了一瓶酒庄自酿的“利娴庄”红酒,失望又不屑的品评了几句,连同这个异域国度都因为红酒品质不出众而遭到了不少的埋汰。
我是滴酒不沾的,原也不好杯中之物,更因我清楚某些赤裸淋漓的真相,触及那透明水晶杯中殷红鲜艳的酒液,宛如嗅到了扑鼻的血腥味,胃部不自然地收缩痉挛,恶心欲呕。
利娴庄风光怡人的地底何异于杀人越货的屠宰场,不知多少条人命埋骨他乡,惨遭宰割杀戮,尸身器官也被分卸、窃据、售卖。
尸体的骨血残渣滋养肥沃了葡萄园中的藤木,郁郁葱葱,结出累累硕果再酿成赤红的酒液,端上餐桌。
为此,我食欲大减,众人只道我是替岳父白行健忧思伤神,纷纷劝我多吃一些。
我亦不能明言,只是告诫厨师每日的食材和调料都必须去市场采购,保证新鲜。而庄园中明明可以自供的琳琅满目的家禽和果蔬一律弃用。
林香君专门还就此举公开表扬了我,说我这个小同志纪律严、觉悟高,哪怕到了境外执行任务依旧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牢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优良传统。
彼时,我也只能报以苦笑,感谢前辈的爱护和勉励。
次日开始,整个庄园内的氛围就弥漫了紧张。林香君和薇拉受不了沉闷和拘束,赶紧说要去当地有名的LashioHotSprings泡温泉消乏,我当然应允了,免得她们留在庄园添乱。
其实,接下来的工作除了蔺军医和他的两名助手外,其他人还真帮不上多少忙,那个整天戴着口罩似乎有些眼熟的女护士倒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想她一定是获得了蔺叔的首肯,自然也不去阻拦。
确定配型十分的复杂和关键,需要通过血清学做HLA检查,通过淋巴细胞培养进行测试。分子遗传学技术也可以直接检测HLA基因,如聚合酶链反应技术和限制性片段长度技术均可作为BMT组织匹配的补充和确认,匹配过程通常是从静脉抽取4ml血液,比较DNA,检测6个基因,并检查相似性。相似性越高匹配也就越合适。
具体操作步骤我不懂,我的分工是等待,当然此前必须将供体送入地下室。
欧阳云飞我交托他负责押送童家的巨额宝藏以及同流合污的汤少将回京城总部交差,此行并没有随我赴缅,一些活计也就只能交给几名红叶宝贝代劳。
当两口同样质地的黑漆木箱抬入地下室的时候,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屏住了,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两只漆黑似墨的箱体上。
我示意两名亭亭玉立又英姿飒爽的红叶宝贝手持撬棍,先将箱子上那几排卯钉卸了下来,再将撬棍的尖头插入木箱开口处的隙缝。
“吱嘎,吱嘎”如同磨牙一般刺耳的声息不断发出,粗长的铁钉一枚枚从木板中抽拔出来。
除我和四名红叶宝贝外,其余现场人员都戴了帽子和口罩,既专业又或许是一种心理上的避讳吧,毕竟随后发生的事有违人道,与残暴的刽子手也分别不大。
第一个木箱很快启开了,一股夹杂着屎尿味儿的恶臭扑面而来。
活活饿了两天的童建国被红叶宝贝像死狗一样从木箱内拖了出来,此刻的高官已几乎不成人形。面黄肌瘦,眼窝凹陷,嘴唇也发白而干裂,裤裆部位还是湿哒哒的,困在箱中几日,大小便也只能“就地”排泄。
两位红叶宝贝望了我一眼,我点点头,示意她俩先带他去清理一下。地下室设施完善,建有专门的清洗和消毒房。
我无意中看到蔺军医身边的女护士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惶,似乎认出了童建国的身份。
虽然微微诧异,但童建国昔日风光无限,频频登上电视荧幕和报刊杂志的版面,认出他的面貌也不足为奇,而且,能够过来缅甸的都是精挑细选之人,可靠度100&#37,故尔也未曾引发我的联想。
可当不久后,第二只黑漆木箱再度开启时,装在里头那名身材矮小,面貌丑陋猥琐的老头被提溜出来的一刹,我突然发现女护士的两只瞳孔都撑大到了极限,惊恐已极的神情逃不过我的观察,我想她此际的脸庞也定然是苍白失血,惨无人色的。
这只木箱是我从红叶山庄的地牢中直接带来缅甸的。之前没有人知道箱中的秘密,那是我一生的仇寇,恨不得噬其肉、饮其血,挫骨扬灰的贼子郝江化。
彼时郝老狗吓破了胆,仓惶失措的逃离北京市第一人民医院,连危在旦夕的亲骨肉郝小天都管顾不上了。
亲情亦有薄如纸,大难临头各自飞。
趁夜奔逐,一头扑入罗网,当即就被秘密捕入红叶山庄的地下囚室,严刑加身,从未间断。
此际的郝老狗确实可以说已经惨无人形,双手十根手指和双足的全部脚趾尽数不见了,彼时是剁成血肉模糊的肉泥和在饭菜中让他自己眼睁睁吃下去的。
而他的两处膝关节和肘关节都被敲得粉碎,只能像条狗似的软瘫在地上,甚至连爬行的能力都没有。
口腔中的牙齿都被一颗一颗的敲掉,最后索性拔了那条恶心的舌头,哑了便再也吐不出来污言秽语,世界清净。
耳膜只戳破了一侧,保留声音还能顺着其中一个孔洞进入,让他感知诅咒和叱骂。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保留至今不是为了守护光明,确切地说,它还有用途,还需要看到某些光影,还可以换取利益。
而皮肉,那是可以尽兴折磨的玩具,周身布满的藤条和烙铁的印痕,记录着那近乎惨无人道的数月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