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卿被她推得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挑眉一笑,玩味道:“王妃的耳朵真敏感,越来越经不起挑逗了。”
晏凌的脸忽红忽白,吐出一口浊气,讥诮道:“那是自然,妾身不像王爷‘身经百战’。”
萧凤卿的笑容更愉悦了:“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从我进门至今,你字字句句都含沙射影,这是仗着我性格好,就心安理得欺负我?原来你是这样的晏凌,我看透你了。”
晏凌的火气不打一处冒,想反驳萧凤卿又不知从何说起,潜意识觉得自己在被他牵着鼻子走,定了定神,她索性拽着萧凤卿往屋外走。
“这一大早,你带我去哪儿啊?”
晏凌头也不回,冷冷道:“去你该去的地方。”
“母老虎!母老虎!母老虎!”
桌上的虎皮鹦鹉居然说起了人语。
萧凤卿忙不迭伸脚绊住桌腿,喜形于色:“拾一,你终于会说话了。”
晏凌止步,板着脸看萧凤卿:“它骂谁?”
萧凤卿高深莫测:“佛曰不可说也。”
晏凌嗤笑,松开萧凤卿,拿起鸟笼就走。
萧凤卿紧追不舍:“带着拾一干嘛去?”
晏凌哼笑:“老娘突然想吃红烧鹦鹉。”
话落,蹦哒的正欢的拾一,立马安静如鸡了。
……
“你怎么带我来练武场?”
萧凤卿环顾周遭空旷的场地,心念电转:“你打算‘教’我射箭?这也太勤奋了吧。”
晏凌重重地将鸟笼抛到树上,拾一惊慌失措的叫声惊飞了一群觅食的麻雀。
“不勤奋如何对得起宁王爷的苦心孤诣?”晏凌大步走到箭靶子边,看了看圈数与靶心的距离,接着折回来去兵器架前挑选弓箭。
萧凤卿的眼睛在她左肩顿了顿:“教头昨夜光荣负伤,还是修养几天为好。”
晏凌冷哼:“我能等,你不能等。”
萧凤卿眼波微动,轻叹:“好聪明。”
“不及王爷十分之一。”晏凌掂量长弓的重量,羽睫半垂,满意地笑了笑。
“王爷,若我没猜错,你这段日子应该会有所行动?你想逐步接近大楚的权力中枢,因此,你只会循序渐进。我曾听父亲说,五城兵马司看似不起眼,但他们掌管着骊京大半的治安,假如王爷某天起事,相信五城兵马司也一定在你的后援之列。”
萧凤卿戏谑的神色渐渐沉凝,晏凌每说一句,他那双芳菲内敛的桃花眼便多锋利一分,眼底翻涌着深邃情绪。
这个女人……
她的眼界和谋略,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比较出挑的那个,若能真正收为己用,假以时日,必定是他手中杀伤力最惊人的剑刃。
可惜……
萧凤卿的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遗憾。
他终究是要送她去死的。
收拢思绪,萧凤卿正色看向了朝自己缓步走来的晏凌。
“事不宜迟,王爷还是赶紧奋发图强吧,王爷天资聪颖,箭术学习不到一个月就箭无虚发,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替皇上立下汗马功劳,顺理成章拿下五城兵马司了。”
晏凌平举着自己的一只手,她努努嘴:“王爷用这张弓。”
萧凤卿依言接过,谁知,晏凌凌厉的眼风随即扫来:“王爷,您现在可是不精骑射的形象,一把九斤重的弓,您竟然轻而易举就拿了起来,合理吗?”
“那王妃觉得怎么样才算合理。”萧凤卿不由觉得好笑,小毒妇又在假公济私了。
晏凌煞有其事:“初学弓箭者,必定拿不起强弓,手抖,脚也抖,绝不似王爷门板似的。”
“王爷,”晏凌踮起脚凑到萧凤卿脸庞:“您这王府也未必固若金汤,万一不小心被哪个眼线撞破了您的雄姿,您说这是灭口还是割舌头呢?”
“自然是埋了直接做花肥。”萧凤卿笑得绝艳,嘴里的话却透着杀意。
晏凌眸光一晃,表情如常地退开:“所以我也是为了王爷打算。”
萧凤卿似笑非笑:“既然是初学者,那王妃还拿这么沉甸甸的弓给本王?”
晏凌理直气壮:“王爷求速成啊,不下点苦功,怎么行?”
她倨傲地抬起下巴,斜睨着萧凤卿:“我师父当年也这么教我的,王爷未来是做大事的人,难道连一介小女都不如?”
萧凤卿哑口无言。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他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晏凌,垂在身侧持弓的手微微一颤,那把弓立刻掉到了地上。
晏凌眉眼弯弯,赞许道:“对,就是这样。”
萧凤卿俯身去捡弓,他佯装吃力的样子,慢吞吞地直起身。
结果,弓才刚刚握住,晏凌突然抬脚踩住了弓弦。
萧凤卿一愣,抬头望着晏凌。
晏凌无辜地耸耸肩:“你得用双手捡,一只手捡起九斤大弓,当自己大力士吗?”
萧凤卿好脾气地笑笑:“王妃所言极是。”
他缓缓弯下腰,伸出两手去拾起长弓,晏凌这才挪开了脚。
“王妃,咱们今天就学射箭吗?”萧凤卿“颤巍巍”地捧着弓,眼神讨好。
晏凌淡淡地扫了萧凤卿一眼,浅浅一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如果想学射箭,就该学学怎么拿弓,劳烦王爷就用这小半天的时间熟悉一下自己的弓吧。”
萧凤卿继续不耻下问:“如何熟悉?”
晏凌横刀立马地坐在树荫下的石墩上:“一边扎马步一边重复拉弓的动作,我觉得可以,那您就可以了。”
萧凤卿不可思议地仰头瞥了瞥白得晃眼的太阳:“我这小半天都得站这儿?”
“瞧王爷这话说得多肤浅。”晏凌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柄冰玉为骨的折扇,兀自摇着,笑道:“王爷下盘不稳,必须得扎马步锻炼,下盘稳了,拉弓时才能真正得心应手,不然哪天您被弓给弹出去了,那多丢脸?”
萧凤卿笑不出来,他指着悬在头顶的烈日:“这么晒,你是故意折腾我吗?”
晏凌不以为然:“练武的人,都是冬练数九夏练三伏,王爷身骄肉贵不假,可谁让您任重道远呢?再说了,父皇的圣旨在上头压着,弄虚作假的事,我们就不要干了。”
萧凤卿阴恻恻地笑了一下:“扯着虎皮做大旗,你真能。”
晏凌无所谓地摆摆手:“王爷赶紧练习吧。”
萧凤卿盯着闭目假寐的晏凌,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认命地走到场中,蹲开马步,不断重复着拉弓的动作。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烈日当空。
临近午时,阳光越发炽猛。
萧凤卿汗流浃背,两条手臂又酸又痛,浑身都是湿漉漉的。
他算是知道晏凌的盘划了,她明知他武功高强,故意让他装的武艺全无,这样的他装模作样去学射箭比真正的普通人学习还要困难,再加上在烈阳下扎马步,简直是双倍的艰辛。
再看看始作俑者,此刻正悠闲惬意地靠在树下啃樱桃,身旁还有两个丫鬟给她打扇。
萧凤卿深吸一口气,抿抿唇,咬牙移开了眼。
他其实能隐约猜到晏凌公报私仇的原因。
不就是因为他昨夜留宿在蔷薇苑?
不就是他让她被全王府的人看了笑话?
电光火石间,萧凤卿的脑海倏然划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他心里打了个突,目光别有深意地落到了晏凌脸上。
晏凌正在剥葡萄皮,倏地感觉到有一道深沉的视线锁定自己。
她纳闷地抬起眼眸,恰好与萧凤卿四目相撞。
触及那双深幽的眸子,晏凌有种被摄入旋涡的错觉。
两人的眸光意味不明地胶着,下一瞬,沈若蝶娇媚的唤声打破了他们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