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别吓唬我啊!”绿荞死力拍着马车门:“姑娘您应我一声!求您了!”
白枫无奈,停了马车,忍不住劝道:“绿荞姑娘,王爷不会把王妃怎么样的,他们总归是夫妻,眼下在外头,你喊的这么惊天动地,让外人如何看待咱们王爷?”
绿荞哭道:“你们王爷的名声关我什么事?我只在意我家姑娘!”
白枫叫苦不迭:“绿荞姑娘,你别叫唤了!”
话音刚落,车门忽然开了一条缝隙。
车内飘出女子沙哑的声音。
“绿荞,你进来。”
绿荞破涕为笑,使劲儿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弯腰钻了进去。
等进了马车内,绿荞迫不及待地抬眼搜寻晏凌的身影,当她看到晏凌的模样,眼眶立刻就红了。
车厢中只剩下晏凌,萧凤卿不知所踪。
那个素来坚韧独立的女子,如今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地缩在角落,脸上泪痕斑斑,脖颈布满淤青,双唇被咬破了,肿得老高。
“姑娘!姑娘!”绿荞奔到榻边,抱着晏凌,哽咽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不反抗啊?”
晏凌苦涩一笑,音色嘶哑:“我反抗了,可你家姑娘我打不过萧凤卿,所以只能乖乖受辱。”
绿荞捧着晏凌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姑娘,王爷明知您来了月事居然还强迫你,这是人干的事吗?实在连畜生都不如!”
车门外的白枫耳廓一动,满脸郁闷。
身为男人,他家少主的所作所为真是……
就算食髓知味,就算和王妃新婚燕尔,他也不该枉顾晏凌的意愿霸王硬上弓吧!
以后他都不好意思直面晏凌主仆了。
少主倒是拍拍屁股不留一片云彩地遁了,他还得闭目塞听地去面对晏凌。
这都什么事儿啊?!
为何他的少主自从碰上晏凌,一言一行都和中了邪似的?
白枫百思不得其解。
马车里,绿荞搂着晏凌,泣声道:“姑娘,我们不当这个王妃了,我们这就收拾行装回杭州去!想想以前在杭州的日子,我们过得无拘无束,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伤害你!我们回去吧,好不好?好不好?”
晏凌微微恍惚了一瞬。
离开杭州小半年,她就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每次午夜梦回,她都能在梦境中见到那座碧波万顷、荷塘溶月的古城。
她也想回杭州,想做回无忧无虑的自己,想活得轻松写意,没有任何包袱,可不行,她已经入了萧凤卿的局,哪怕是跪着,都要走完。
她如今是皇家媳妇,没有和离一说,就算她抛下骊京的一切一走了之,晏家和苏家怎么办?
她要带着桂嬷嬷母女亡命天涯吗?
她只能继续与萧凤卿曲意逢迎下去。
“回不去了……”晏凌失魂落魄地呢喃:“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绿荞不解:“为什么回不去了?”
她不懂萧凤卿跟晏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她从小就和晏凌一块儿长大,晏凌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她心目中的晏凌,宁愿笑着流血都不肯掉一滴眼泪。
尽管晏凌是被卫国公丢在杭州的庶女,不曾有过呼奴唤婢、金玉满闺的日子,但桂嬷嬷拿她当亲生女儿对待,没让她受过半点罪,比起娇养的小姐也不差多少。
可她现在竟然被萧凤卿欺辱至此!
“姑娘,”绿荞劝说晏凌:“咱们离开骊京吧,您嫁到宁王府,哪天不是心事重重、如履薄冰?我和我娘都跟着您,没有王爷,没有国公爷,我们照样能过得好好的。”
“傻瓜,我们能逃去哪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更不能让你们母女沦为亡命之徒。”晏凌轻叹,语重心长:“建文帝可不是讲理的主儿,在所有人眼里,我的身份能做萧凤卿的正妻,是上辈子祖坟开了光。我若是只言片语都不留下就不辞而别或者单方面和离,苏家怎么办?你要我为了贪图自己的安逸,放任母家承受飞来横祸?绿荞,我做不到。”
“是奴婢一时想岔了,姑娘并非自私自利的人,如果我们真的走了,到时苏家也会被殃及池鱼。”绿荞恍然大悟,检查了一遍晏凌身上的伤,她心疼道:“那您以后可怎么办?万一……王爷又想对您胡作非为,您要如何是好?”
晏凌原本柔和的目光陡然似沁凉潭水,清凌凌的,透着瘆人冷意:“萧凤卿看着嬉皮笑脸,实则此人心高气傲,受不得半分羞辱,我刚才已经用了别的法子逼走了他,他以后不会再碰我半根手指头。”
绿荞不明白晏凌用了什么办法,只要晏凌以后不必再被道貌岸然的萧凤卿欺负,她就放心了。
“姑娘,我们……”绿荞踌躇:“去哪儿?要不,回国公府?您这会儿肯定也不想见到那个大混蛋!”
晏凌失笑:“别的女子不想留在夫家,大概的确能回娘家暂避,我不同,我若是以这样子回卫国公府,慕容妤还不得欢天喜地地敲锣打鼓?我可不想这么丢人。”
绿荞听着疼惜不已:“姑娘,那还是去王府?”
晏凌落寞地笑笑:“我在骊京,一个相熟的朋友都没有,娘家也回不去,还能去哪儿?只能回王府。”
马车外的白枫莫名松了口气。
……
已是子夜过半,万家灯火尽数湮灭。
唯有一处,仍旧人声鼎沸、火树银花。
此处名曰“如意坊”,是骊京生意最好的妓楼。
今夜,如意坊依然座无虚席,几乎所有的男客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厅中央的高台。
高台上的女子身着霓虹羽衣,舞姿倾国,一双长长的水袖灵动飘逸,变幻万千,清影被琉璃台上的灯火笼罩。
额心一点朱砂衬得女子面容妖美,轻笑凝睇无不勾魂夺魄,回旋踢踏,每一个动作皆是翩然若仙,宛如掠过九天的凤凰。
当女子折腰落地的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
“好!离霜的‘风唳霓凰’名不虚传!”
“真不愧是如意坊的花魁,可惜卖艺不卖身。”
“你懂什么?离霜姑娘早就名花有主了!”
“不知哪位有幸做了离霜姑娘的入幕之宾?”
“喏。”说话的第三人隐晦地指向二楼某件雅座的珠帘,低声道:“是靖远侯府的世子沈之沛,听说他出一大笔银子包了离霜姑娘,凡是离霜姑娘出场献艺的日子,他都会守在这儿,以免不长眼的宵小冲撞了离霜姑娘。”
又一人质疑:“可是……靖远侯府能接受离霜做世子妃?她毕竟是如意坊的头牌!”
“嗐,你瞎操什么心?沈世子至今都未成婚,就是为了等离霜姑娘,他是侯府的独苗苗,侯府哪天拗不过他,自然就会随了他的意。”
说着,那人挤眉弄眼:“沈世子在这里订了一间房特意金屋藏娇,待会儿离霜姑娘一下台,她就会去见沈世子,届时花好月圆鸾凤颠倒,怎一个‘爽’字了得……”
一群人顿时了然点头,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暧昧地笑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离霜跳完这一曲舞,欠身行礼致谢后,便轻移莲足下了台,径直上了二楼。
见此,那群人又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猥琐笑声。
……
二楼雅座。
沈之沛淡淡敛回视线,转身看向珠帘后的那人:“你究竟什么时候放离霜出如意坊,这些年,她为你收集的情报还不够多吗?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长年累月浸淫在烟花之地,你要她以后怎么面对婆家人?”
临窗而坐的男子墨发以金冠束起,身形笔直,犹如昂藏的利剑一般,闻声,他头也不回:“离霜是如意坊的招牌,也是墨阁的人,暂时和靖远侯府没关系,你没立场问我要她。”
沈之沛针锋相对:“她以后会是你表嫂,你也不希望沈家人拿她的过去刁难她吧。”
“呵,离霜在我面前说过九百九十九次了,她不喜欢你,你别整天在那儿一厢情愿,连我都看着累得慌。”
“萧凤卿!”沈之沛拍案而起,大步走到萧凤卿面前:“我好歹是你表哥,你……”
看清萧凤卿的模样,沈之沛立马愣住了,他不厚道地大笑出声:“怪不得你一直背对着我,你这什么鬼样子?”
萧凤卿凉凉地瞥他一眼,没说话。
沈之沛笑着笑着,笑容突然一点点凝固,他眯眸盯着萧凤卿:“你对晏凌用强了?”
萧凤卿脸色更难看了。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失控而已。
为什么连沈之沛这个十四岁就有通房的伪君子都要用看禽兽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人生在世,谁还没个房事受挫的时候?
沈之沛端正了表情,狐疑道:“你和谁睡不好?你为什么非得睡晏凌?天下女人千千万,你居然去睡仇人的女儿,而且还是用强,你这么重口味的吗?”
萧凤卿的面上有风雷闪过,薄唇抿成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