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他撇了撇嘴,认命似的闭上了双眼。
翌日清早,乌兰达叼着块薄饼敲响了屋门。
季青临这一夜都没太睡熟,但奇怪的是他也并未感觉有多困倦,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吃了些乌兰达派人送来的吃食,便与解无移一起出了屋门。
昨晚到达此处时天色已暗,季青临也未细看周围的环境,如今天光大亮,将周遭事物照得分明,季青临这才看清,这个村落就坐落在两山之间的宽大谷地中。
大约是因芪地多蛇虫,村中大部分竹楼下都建了高高的支架将屋子撑起悬空,甚至有些还建在山壁凸起的巨石上,由绳梯上下,层层叠叠,相互掩映。
高耸的山壁伫立在两旁,顶端崖壁之上青松遍布,葱郁的树冠苍翠欲滴,不少藤蔓类的植物从崖顶垂下,相互交错着,贴着山壁蜿蜒直至谷底。
崖壁之下,丛丛青草中点缀着各色野花,花草之上皆是莹莹露水,于微风中轻缓地摇曳着身姿。
因是清早,山间林中鸟鸣之声不绝于耳,偶有飞鸟从山中惊起,扑腾着翅膀直冲云霄。
深吸一口气,灌入体内的是夹杂着青草芬芳的湿润空气,叫人神清气爽。
门前空地上已是停了几架马车,不少官兵在马车周围忙忙碌碌地来回奔走,似是在为出行做准备。
季青临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忍不住奇怪道:这么多人去?
乌兰达咽下口中薄饼,拍了拍手上残渣道:不多,也就十来个,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季青临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也一起?
乌兰达听了这问题仿佛很是奇怪,盯着他道:有什么问题?
季青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乌兰达于是耸了耸肩,笑道:我还没见过龙血树呢,这比我年纪还大的树,我不得去开开眼?
季青临也不知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笑了笑不置可否,眼神却落在了一架马车旁几名官兵正在往车上抬的木桶上,好奇道:那是什么?
乌兰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道:火油。
火油?季青临奇怪道,我们又不是去打仗,带火油作甚?
乌兰达侧目上下打量了季青临一番,不知是不是季青临的错觉,他仿佛在那眼神中看见了一丝嫌弃。
果然,只听乌兰达道:昨晚听你分析得头头是道,看着像是个聪明人,弄了半天脑袋也是个摆设啊?
季青临莫名被教训,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乌兰达抬了抬下巴,道:你打算怎么毁掉龙血树?
季青临伸手拍了拍解无移腰间的青阿剑,理直气壮道:用剑砍啊。
乌兰达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砍完之后呢?
季青临莫名其妙:砍完还有什么之后?砍完不就毁了吗?难不成树砍断了还能活?
乌兰达摇头苦笑,无奈道:树是死了,上头的松针呢?就留在原地等着它们再被人取走?
季青临顿时语塞,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此时被乌兰达这么一提醒他才恍然,他们毁掉龙血树是为了让那些人没法再使用松针施展封魂之术,可若仅仅是将树砍断,龙血树确实不会再长出新的松针,可原本已经长出的松针却还在那里,依旧有被利用的可能。
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细节,季青临顿时有些惭愧,但他很快便想到出现失误的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手肘戳了戳站在身边的解无移,故作严肃道:你看看,我们要是没遇上乌兰达,这得犯多大错误?
解无移静静盯他片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
季青临转头看去,盯着他手中的火折子无语半晌,默默移开了目光,干巴巴道:哦。
不久之后,一行人准备完毕,上车之后,马车便往南山行去。
乌兰达与他们二人同在一车,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季青临闲聊。
季青临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一边靠在窗边看着沿途的芪地风光,不得不感叹时间真是一把有力的刻刀,将此地缓慢雕琢成了完全不同于千年之前的模样。
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变得有些阴沉,不消片刻,淅淅沥沥的小雨便自空中落下,敲打在车顶之上,发出噼啪声响。
白毛很是机警,雨刚下不久,它便自窗外俯冲而来,站在窗沿上抖了抖羽毛上的雨水后,轻巧地跃进了车中。
据乌兰达所言,芪地天气就是如此变幻莫测,前一刻还艳阳高照,后一刻便可能已是大雨倾盆,此景并不罕见。
雨越下越大,隐隐有些要从窗外斜灌进来的架势,季青临也不好再往外探头,只得老老实实放下了帘子,转身将白毛抱进了怀中。
就在百无聊赖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见隐隐哀恸哭嚎之声传来。
季青临瞬间清醒,直起了身子细细去听,这才确定并不是自己半梦半醒间产生的错觉。
外面的的确确有人在哭,且那传入耳中的哭声越来越大,仿佛是哭泣之人正在缓缓接近。
乌兰达随手掀开车帘,三人往前看去,发现远处似乎有一队人马正在接近,但阴沉的天色和巨大的雨幕模糊了他们的身形,看得并不真切。
乌兰达问车夫道:前面什么情况?
车夫抬手将头上斗笠往上扶了扶,定睛远眺了一会,才不确定道:好像好像是送葬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和晚上还有两更(^。^)
第71章 滂沱雨中送葬人
三人心下了然, 难怪会有哭声,不过这大雨天出殡,也着实是苦了那些抬棺的舁夫。
乌兰达点了点头, 冲车夫吩咐道:靠边让道吧。
都说逝者为大, 路遇送葬之队让道以示尊重也在情理之中, 车夫显然也深谙此理, 拉了拉身上的蓑衣,扯过缰绳驱马将车赶至路边停下。
后头两辆马车见前车如此, 也便跟着他们停到了路旁。
车停下后,车夫忽然疑惑地欸了一声,乌兰达听见这声,奇怪道:怎么?
车夫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犹豫道:这送葬的好像还不止一家啊。
此时那队人已经离马车越来越近, 乌兰达再次掀开车帘,三人终于在那哭嚎声中看清了这些人。
引魂幡在前, 铭旌在后,一行人披麻戴孝,哀恸哭喊。
扬于空中的纸钱在大雨拍打下很快便重新坠落,湿漉漉地贴在泥泞的地面上, 被鞋靴踩过后与烂泥融为一体。
这些都与寻常送葬队伍相差无几, 本不该引人注意,但令人奇怪的是,这长列之中的棺木竟然不止一副。
季青临眼看着他们步步接近,心中默默数着:一, 二, 三,四
数完之后, 他忍不住有些震惊,这一行送葬的队伍之中,棺木竟是有八副之多。
季青临与解无移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二人都发现了其中古怪。
民间婚丧嫁娶皆是大事,礼数众多,流程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