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婭還記得那天看完日出之後遇到野狼群,他們在山林里駕馬奔騰。弗羅斯特先生的手冰涼堅硬,手指又生得瘦長,只讓人覺得鋒利。
但莉婭卻並沒有感受到擔憂又或者恐懼,她們已經在這裡居住了許久,弗羅斯特先生從未傷害過她們。
比起這座古老的城堡,莉婭閉了閉眼睛,攥住胸前的銅骰,祖母手臂上的傷痕在她眼前晃過。比起這座安靜的古堡,這世上更需要她恐懼警惕的可太多了。
她呼出一口氣,繼續埋頭看向資料。她想要幫澤尼婭把七百年前的事情弄清楚,不過澤尼婭並不在藏書室,她有自己追尋過去的方法。
……
澤尼婭半閉著眼睛,她伸手觸摸著身側的石壁,慢慢向前走。粗糲冰冷的石磚、光滑溫潤的木料……它們在她的指尖划過,在她耳邊竊竊私語。
澤尼婭聆聽到變化。七百年前的澤尼婭熟悉的是七百年前的城堡,七百年後的城堡向她傾訴著七百年間的時光流淌,傾訴那些讓她感受到陌生的變化。
澤尼婭突然感覺到冰冷,她睜開眼睛,原來她已走出了透過拱形窗灑進走廊的陽光,邁入一片陰影。
這些巨大的玻璃窗是陌生的,澤尼婭想到,十三世紀是沒有這樣整塊透明的玻璃的,那時的窗洞大多是狹長瘦窄的,只有教堂里才有用小塊彩色玻璃拼出來的漂亮花窗。
她去過城堡中的小教堂,那裡像門樓一樣並沒有經過改造,仍保留著古老的形態與布置,擁有漂亮高聳的拱頂與古老的壁畫,高高尖頂窗被用彩色玻璃拼成了花叢中的聖像,穿過花窗的陽光會在地面上投下彩色的光影。
教堂左右還有供給牧師們與其家屬的住所。
澤尼婭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走到那裡時的感受,不需要辨別,她就知道每一扇門在哪裡,每一間房間是做什麼用的,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好像她在許久之前曾經來過這裡,並在此居住過許久。
可她對弗羅斯特先生是什麼感受呢?既不像那些明媚透亮的巨大玻璃窗那樣陌生,也不像那間小教堂那樣熟悉。
她仿佛應該是認識他的,但卻又早已面目全非。就好像在夏日離開家,門前高樹鬱鬱蔥蔥,歸來時已是寒冬,遒勁的枝幹鋒利刺天。你仍認得他,卻好像已不認得他。
弗羅斯特先生……究竟是誰呢?
澤尼婭不期然想起她從城堡中獲得的古老聲音,那聲音過於磅礴苦痛,以至於她被迫將之忘卻。可她確實從中抓住了什麼。
「我……失敗了。」那時她在哭泣中說。
她失敗了什麼呢?
三句古老的預言在她耳邊響起。
「神聖之鐵,暗紅之血。」
「歡呼吧!」
「永夜將臨。」
她製造了血紅酒,那本是為了抵禦黑暗,卻親手將永夜帶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