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元福聽得各方回報,連連冷笑。竇宏朗的確嫩了點,他不信父親瞧不出。但他更知父親的心思,竇宏朗假不假有什麼要緊,能騙過管平波即可。時下有一種人,光長本事不長心眼。說他們不聰明,卻總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物事,說他們聰明,於人情世故上又一竅不通。管平波不至於不通人情,但被自家老倌這般對待,女人家哪個不死心塌地?
張明蕙端了一盞茶放在竇元福跟前,道:“外放的事你可收拾妥當了?”
竇元福露出一個笑容:“差不離了。”
“到底好不好,你給我個准信,省的我日夜懸心。”
竇元福對妻子勾勾手指,待她附耳過來才道:“他們衙門裡的老吏,慣會做手腳。不消造假,只拿文書悄悄裁下我的名字,拿紙補上,空白處寫哪個都行。”
張明蕙輕聲問:“看不出來麼?”
竇元福道:“他們手段老辣著呢。篡改各路文件是熟手。”說畢,心中惴惴,總覺得洪讓知道了些什麼。
張明蕙有些不安:“多少人知道?”
竇元福道:“沒幾人,他們做老了的,不妨。待人去赴任,尋個機會毀了文書,往上報老鼠啃了,申請補辦一份,籍貫姓氏都一樣,哪個分得清哪個。天下官員那般多,吏部累死了都查不完。何況我捐的官是贊禮郎,便是有實職,管的亦是文化上頭的事。可巧二弟捐的是安撫知事,升他作七品實職剿匪安民,不是理所當然麼?”
“只怕老太太處不好糊弄。”張明蕙搖頭道,“她可不好打發。”
“早預備妥當了。她不知阿爺的心,我令人教了她使慣的人一些好話。”竇元福說著長長吁了口氣,“富貴險中求,他想同我一爭長短,就休在家中享福。我許多年來,也不是只管受用的。早年行船,那次不是生死相搏。他屁都不懂的玩意,就想摘果子吃!?他要真能在石竹立住腳,我也服他!”說畢,想了一回,道,“女眷那頭,若管平波想去,你定要攔住她。”
張明蕙皺眉道:“她去與不去,有什麼相干?”
竇元福嗤笑一聲:“就他竇宏朗會哄人不成?你不懂,那丫頭會兵法,阿爺看重的很。隔了他們兩個,日子長了就淡了。若是他死在外頭,恰能把人弄到咱們家來。”
張明蕙心中泛酸:“你竟也看上了她。”
竇元福瞥了妻子一眼道:“自家去想明白,省的腦子不動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