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建立一個政權,不能夠脫離百姓的真實訴求。
在審理土匪中,是否要殺的判定標準便是“傷及無辜”。
這個無辜,非文明社會的無辜,而是此時的。
比如說即便姚青山的兒子年僅十歲來不及作惡,但他不“無辜”,因為在此時,父債子償是公序良俗。
在現代人看來當然是不對的,然而任何一條規則能如此長遠的實行,必然有其道理。
父債子還的道理,便是父為子綱。
父為子綱的源泉,則是父親有義務養育孩子、替孩子娶妻、給孩子留下遺產。
這便是父慈子孝的真正含義。
勞動人民是樸實的,一條看似無理的習俗,總能在背後揪出其利益鏈條。
在農業社會,男人制定規則依靠的就是生產力。
兒子可以不遵守規則麼?不能。
因為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逃過被掐死的命運,能活下來,的確是要感謝父母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郭巨埋兒,恐怖的不是為了孝心而殺害兒子,即便是古人也紛紛表示過此事不合常理。
真實其實比“孝”更可怕。
一直到近代,朱德談起被溺殺的五個弟妹,都是平靜的。
不是他心如鐵石,而是實在太常見,常見到了麻木。
想要改變這一切,靠的只有發展生產力。
在發展生產力的過程中,管平波能做的僅僅是在現有的法律基礎上,往前稍稍推一小步,而不是照搬後世的法律,理所當然的覺得所有人都應該遵守她的規則,那不是法制,是智障,或者說愚蠢之極的傲慢。
因此,田威該死。
因為他不姦淫那些女人不會餓死,但張金培未必。
劫掠富商是為了活,刺殺她是為了義,都符合此時的生存規則與道德。
管平波放出去的懸賞名單里,沒有張金培。
就代表著他至少沒有禍害太多的人,所以沒有多少人舉報過。
當然有狡詐的百姓為了私仇提供假消息,管平波從不採納孤證。
在田威推薦張金培之後,她去查過記錄。
唯一舉報過張金培的,恰好就是姚青山。
田威綁票過姚青山的兒子,並且在得到錢財後把孩子殺掉。
此事主謀是田威,脅從自然有張金培的一份。
還有沒有其他人,就看張金培願不願意說了。
管平波走到自己的辦公室,把麻子嫂喚了來,開門見山的問:“你認識張金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