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玦从来都不是个傻的,他不在意不代表心里不清楚。他看向刚才为他介绍郢女的人:这是郢国最美的?
这话问得唐突,却也极符合秦玦张狂的性子。
被问的人不敢夸张,压下惊喜的心,答:郢国之大,美人多矣,不敢言最美,但此女素有盛名,乃余人所不及。
盛名?秦玦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神色不解。他知道嘴歪眼斜是丑,至于美,看得舒坦就是美,如今此人看着也没有多舒坦,怎么就是美了呢?
他像学画一般,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线条,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极美。
见他这般,帐里有欣喜若狂的,有不甘的,心思各异。
献美之人连忙继续道:听闻君上四处寻觅美人,如今有这般绝色,定是要献于君上,愿君上能满意。这么说着,心下却是越来越肯定,语气也带上了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猥琐。
秦玦挑了挑眉,看着美人,神色莫名:美他这个字拖得极长,慢悠悠的,众人心高高提起,笑容马上就要从脸上冒出来了,互听他问,孤呢?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从刚才观美人得出来的结论用到了自己的脸上,眼、鼻、唇,若那称之为极美,那他是不是也可以称为美。
他恹恹的神色逐渐变得明朗,轻轻一笑,有种肆意又阴冷的美,似见血封喉的鸩酒:孤与她,谁更美?
众人胆颤惊心,不敢出声,但却也迟迟没能挪开目光。
他们没见过秦玦笑,或者说,除了蹙眉,没见过他其余的表情。
如今这么一笑,哪怕帐中人同为男子,也品出了惊心动魄的美。
秦玦在等答案。他幼年习惯了郢国的审美习惯,知道色彩鲜明饰品繁复是美,面前的美人穿羽戴花,而自己仅身着玄衣,是不是比不上她,算不上美。
美人们率先受不了这种阴寒的危险气息,一个接一个噗通跪倒在地。
众人心里纷纷打鼓,背上不自觉冒出冷汗。
说美人更美,那是对天子说谎,死无全尸。
说秦玦更美,那进献的美人不如他自身美,岂不是在戏弄他?
念头闪过,所有人立刻从桌案前起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秦玦一幅毫无知觉的模样,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不懂他们为何下跪一般:为何不答?
如阴鸷的毒蛇爬上背脊,紧紧锁住咽喉一般,跪在地上的众人冷汗直流,啪嗒落到地面上。
这里刚刚是美人玉足轻点的地方,香气仍有残留,但很快,就会被血腥气覆盖。
他们的回答声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磕磕巴巴,声若蚊蝇:自然是自然是君上更美。
秦玦懒散地以手支颐,墨潭般的眸子深不见底,恍若无知少年郎,语气狡黠:美人美人,不若孤美,那为何可称美人,为何要献美人?他说着说着,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如此荒谬,竟也能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