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人正忙著,掛在牆上的電話響起。有位護士騰下手過去接起電話,聽了幾句回頭跟冷晉說:「冷主任,ICU那邊說,您父親的血氧飽和度和血壓一直在降。」
冷晉手下一抖,電刀「呲」地劃破塊肺組織。裘主任立刻攥住他的胳膊,問:「冷主任,你還好麼?」
「我沒事。」冷晉抽了下鼻息,繼續手上的活計。
按ICU那邊提供的情況,說明冷宏武快不行了。這個時候他該握著對方的手,送父親走完最後一程。
可他沒辦法離手,全院就只有他和裘主任是胸外出身。老徐幹胸外的活兒是個半吊子,季賢禮倒是能動胸外的手術,可快七十歲的人了,不拿電刀手都抖。
裘主任看他的護目鏡上凝起一圈霧氣,皺眉說:「不行你去看一眼老爺子吧,我先頂著。」
「報了四次病危,都挺過來了,這次可能還是嚇唬人玩。」冷晉說話的時候,帶著點鼻音。他偏頭讓護士給擦了下汗,交待對方:「幫打個電話找下一區的何羽白何大夫,讓他替我去ICU看一眼。」
護士為難地點點頭,轉身去打電話。所有人都知道冷晉在硬扛,可手底下奔生,那邊是赴死,孰輕孰重,立現。
在護士站接完手術室打來的電話,何羽白急忙趕去ICU。冷宏文也在,他看到何羽白進來,皺起眉頭質問道:「冷晉呢?他爸要死了,他在哪?」
何羽白深吸一口氣,說:「冷主任在手術室里。」
「不孝子!」冷宏文咬牙咒罵。
臉色微微漲紅,何羽白拼儘自己的修養才沒在ICU里大聲喊出來:「請您不要指責一位盡忠職守的醫生,在搶救生命的時候,醫生首先是醫生,然後才是子女、父母。」
冷宏文微微一怔,雖惱火被頂撞,卻也意識到自己對冷晉過於苛刻了。
何羽白站到床邊,握住冷宏武那皮包骨的手指,彎起眼睛努力擠出一絲笑意:「伯父,您堅持一下,冷晉他馬上就過來了,我會在這陪著您……您聽到的話,就握一握我的手吧……」
僅存一絲游息的胸腔緩緩起伏了一下,乾瘦的指尖輕輕勾了勾。冷宏文見狀,嘆息著握住兄長的另一隻手,無言地注視著那即將逝去的生命。
老哥,你兒子找了個好媳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