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羽白稍稍咬住嘴唇,突然他發現患者腳上的襪子穿得不大對勁——右腳的襪跟穿到腳面上了。見他要去揪那隻襪子,患者的丈夫立刻衝過來試圖阻止,但被擔架員給一把拽住。
檢查後不出所料,患者的腳趾縫中有新鮮和陳舊的針孔。何羽白推測對方的大腿內側的靜脈處應該也有針孔,這些地方很隱秘,夏天不易被人發現。他埋怨地看了眼那位滿面愁容、一個勁求他們「別報警,孩子還小」的丈夫,從急救箱裡取出支納洛酮,敲開安瓿瓶用針筒抽取後為患者注射。
患者很快便甦醒過來,眼神渙散地望著眼前的白大褂,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何羽白低頭輕勸道:「孩子還小,為他著想的話,以後別再碰那些東西了。」
患者緊緊閉上眼,側過頭,淚水無聲地滑落。
人沒事了,不管是患者和家屬都拒絕去醫院,倒是結清了出診費用。何羽白留下醫囑,看了眼那個怯生生扒著門縫瞧他們的孩子,嘆息著離開。
順著樓梯往下走,剛走了兩層,何羽白突然感覺到一陣眩暈,下意識地去抓扶手卻撈了個空。要不是擔架員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這會兒得滾到樓梯下面去。
「沒事兒吧,何大夫?」擔架員關切地問。
「沒……沒事兒。」
何羽白閉眼忍過這陣暈。想必是最近太累了,外加剛一口氣爬六樓,體力消耗過猛。救人時是顧不上,現在放鬆下來他才注意到腿還在抖。
等明天得跟冷主任談談,他想。不能再夜夜笙歌了,身體真受不了。
與此同時,冷晉正在和莫一凡坐在海邊的堤壩上,每人手裡捧著碗熱氣騰騰的關東煮。賣關東煮的大爺就在離他們不遠的步行道邊招呼生意,雖然天氣很冷,但來海邊牽手閒逛談戀愛的小年輕還真不少,使得生意相當紅火。
冷晉問莫一凡想吃什麼,莫一凡就讓他把車開到這裡來了。
「以前我常常陪你父親來這裡,」莫一凡指著不遠處的一塊礁石,現在正在漲潮,礁石在海浪中忽隱忽現,「我們就坐在那,喝啤酒,吃烤串。」
冷晉沉默了一會,問:「在我出生之前還是之後?」
「……」莫一凡失落地垂下頭,「對不起,阿晉,是我那個時候太天真了……以為宏武他會為了我……離婚。」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冷晉拍拍他的手,抱以寬容的微笑。
莫一凡握住冷晉的手,蜷起微涼的指尖,嘆道:「宏武那時年輕英俊,又管理著半個集團的業務,說出來的話都是我從來沒聽過的真知灼見……我被他迷住了,就算知道他是有婦之夫,也還是……還是……」
他將額頭抵在冷晉的肩膀上,羞愧得無法繼續說下去。
冷晉嘆了口氣:「我爸這輩子對不起的人不光是你,還有我媽,還有我……但他現在人都不在了,是非功過,隨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