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臣不敢。”
我轉過頭去,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快點!”
他嘆了口氣,走了過來,向靜蘭施了一禮:“皇后娘娘,得罪了。”
靜蘭驟然盯住他,眼神兇惡:“你敢。”
高歡捉住她的雙肩,很輕易的就將她從我腿上拽了下來。她自知掙扎不成,索xing坐在地上。
我從未見過那樣絕望哀痛的眼神,靜蘭就是用那種眼神,漆黑而空dòng的看著我,她的聲音像是在經歷一場夢魘一樣:“元修,你為什麼要搶走我的孩子?兆兒是我的命啊。你不是人!你是野shòu!”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抱著那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嬰兒,我扭頭就跑。
越過普和宮的門檻時我差點絆了一跤。候在大門口的侍衛想來扶我,我一閃身,向寢宮的方向跑去。
我很久沒有走過這樣遠的路,何況我一路一直是在飛跑。到了寢宮的大門口時,我終於累的跌坐在地上。侍女們連忙迎了上來,有人抱過了孩子,有人攙起了我。我沒有動,坐在地上喘息了好一會兒才能說出話來:“好好照顧小皇子,找個rǔ娘。現在就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都在擔心靜蘭會來同我大鬧。然而這天傍晚高歡帶來的這個消息讓我暫時打消了這個顧慮。他告訴我道:“皇后得了下紅之症,現在有些險啊。”
我吐了口氣:“那她就不會來和朕搶兆兒了。”
他斥退了堂內的下人,然後把我拉過來坐在他的腿上:“皇后要是因為這個送命,你會不會有點難過?”
“難過?為什麼?”我輕輕擋住了他留連在我衣扣處的手。
“沒什麼。”他似乎有點掃興。沉默了一會兒,他把我推開:“下個月我又要出征了。”
“是宇文泰的緣故嗎?”
“正是。現在宇文泰為三軍信服,位處關中形勝之地,已握權柄,若不剪除,終是大患。”
我點點頭:“國事我是不懂的。你要去便去。”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我迎著他的目光抬起頭,卻也沒有什麼話說。
送走高歡後,我走進裡間去看我的兒子。
他正在皺著眉頭睡覺。我輕輕的捏了下他的臉,覺得很有意思。有人說他長的很像我,這當然是胡說,這樣小的孩子,能看出什麼來呢,何況這裡的人也沒有見過我小時候的樣子。不過當我聽到這樣的話時,我還是很高興。想到這世間有一個人和我有著千絲萬縷不可斷絕的關係,我感到莫名的欣慰。
我給他找了一位健壯而gān淨的年輕rǔ娘,第一次見到她時我便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想想,我發現她長的有點像我先前的一個侍女,那個侍女名叫玉秀,曾是我心愛的人。
這個名叫迎chūn的rǔ娘把兆兒餵的很胖,腿彎的ròu都成了箍。我對此很滿意。小孩子小時要胖胖的才好,我幾乎能想像出兆兒再長大一些時的樣子,一定會是個很結實很淘氣的男孩。我對迎chūn一直都很和氣,希望她會全心全意的疼愛兆兒,忘掉她自己的小孩。她對此表現的受寵若驚,可是她依然很怕我。我想這大概是因為她從別的宮人那裡聽到了關於我的什麼話。皇宮是一個微縮的世界,我成了這個世界的魔王。
天氣很快的轉冷了,然而我並不畏懼這裡的冬天。塞北的冬天要比這寒冷的多,我早已習慣了這個季節的氣候,甚至當第一場雪降下來時,我還覺出一絲親切。
宮內處處都生起了火爐,宮人們有事沒事都喜歡縮在屋內,她們圍著火盆,輕聲的聊著天,苦的是廊下太監,他們沒有機會躲起來取暖,站完一班後幾乎要凍成冰人。
我的寢宮中很熱,房間地下都挖了四通八達的煙道,地面都是暖的,我甚至可以在屋內穿著單衣,這就是皇宮的好處。當年我的平陽王府是一幢大石牆宅子,雖然牆厚門嚴,卻沒有這樣jīng巧的機關。
兆兒一直被我留在寢宮中。迎chūn每天就是伺候他。他頑皮的要命,從來不肯安穩的呆一會兒,總是喜歡往chuáng邊爬,迎chūn怕他摔下來,所以就得一直看著他。
我只要是不頭疼的話,就到兆兒屋中去看他。他認得我,一看到我就笑著伸出手向我咿咿呀呀的叫,這讓我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從來沒有人這樣子對我。我歡喜的抱著他,逗他玩,迎chūn站在一邊,好奇的看我哄孩子。
可是當我覺得有一點不適的時候,我就會立刻回房。間歇的頭痛會讓我在不知不覺間失去理智,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了什麼病,太醫們似乎不肯和我說實話,我真的懷疑自己是得了瘋病,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就沒有什麼可以解釋我的反常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