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謙卻搶上一步迅速的看了一遍方子,見他補的不是參茸等物,而是白芷、天麻、羌活、熊膽,目中掠過驚疑讚嘆之色:“你對醫術倒有幾分天賦,難怪我爹很是稱許。”
蘇小缺自得的一笑,剛要自chuī自擂幾句,程子謙已指向門外,道:“出去。”
蘇小缺驚道:“為什麼?外面曬得很。”
程子謙面有倦容,揮手叫來阿三,比劃了幾個手勢,竟不再跟蘇小缺說話。
那阿三一張長長的馬臉,天生滿臉愁容,活像剛被人痛毆了一頓的表qíng,看了手勢,苦著臉道:“我家少爺說,蘇少俠的傷也看過了,方子也開了,等藥煎好,會讓我們端到外面給蘇少俠喝,蘇少俠留在屋裡,諸多不便。”
蘇小缺看著程子謙冷笑,指著謝天璧:“他呢?”
程子謙不答話,阿三已然又機靈又識趣的答道:“少主自然可以留著。”
蘇小缺看他一眼,打個哈哈,兩條筆直的長腿搭上了小圓桌,懶洋洋的衝程子謙說道:“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我當真不走你又能拿我怎麼樣?”
程子謙衣袖輕拂,一陣淡淡煙霧飄過桌面,蘇小缺傷勢未愈,行動不若平日,一時閃避不及,只覺得小腿一寒,笑容立即僵硬。
程子謙慢慢比個手勢,阿三道:“少爺說,他已下了地涌金蓮,一個時辰後,蘇少俠雙腿必爛,到時只能爬著出去了。”
謝天璧嘆口氣,一手按住氣急跳腳的蘇小缺,溫言道:“子謙,怎麼解?”
程子謙道:“雙足泡入屋外溪水,一個時辰即解。”
謝天璧點頭:“我先陪他去解毒,一會兒再回來。”
說著拉過蘇小缺直奔小溪。
程子謙眉心鎖過一道流年多qíng的孤意,目中寒光一閃而逝。
畫眉谷的溪水跟程子謙一般無二的冰冷,蘇小缺雙足入水,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罵道:“這殭屍鬼下手真他媽的狠毒!”
謝天璧道:“可他的毒術天下無雙。赤尊峰需要他。”
蘇小缺心念一動,笑嘻嘻的勾住謝天璧的脖子,低聲道:“他喜歡你啊,傻瓜,你難道看不出嗎?”
夏季衣衫單薄,蘇小缺這麼一勾,兩人前胸貼後背,謝天璧只覺得背後一陣溫熱,脊背一僵,慢慢轉過頭去,似有意似無意,耳朵擦過蘇小缺的嘴唇,登時心中蘇蘇的柔軟喜悅,卻恍若無事道:“看得出,怎麼?”
蘇小缺嘴唇一熱,倏然警覺,忙收回胳膊,往旁邊挪了挪屁股,想著岔開這個曖昧話題,gān笑道:“當我沒說。”
謝天璧一手搭上他的肩,笑得光風霽月,說得gān脆透徹:“何必要當你沒說?”
“沒說就是沒說,說了就是說了。”
“我說過我喜歡你,就是說過。你若不能接受,不妨還是當兄弟相處。這般躲閃,當我謝天璧是什麼人?”
蘇小缺一怔,異常豪慡的gān笑:“哈哈,最好不過!”長吁一口氣,謝天璧既是能放得開,自己對他的種種自然也只算兄弟qíng朋友義,算不得變態,以後也不用頭痛心煩,更加不會被唐一野厲四海等人說教恥笑,放眼看去,陽光燦爛,世界登時又美好了一些,卻刻意忽略掉心中油然而生的一絲失落。
謝天璧觀其顏色,暗暗磨牙:小混蛋,你就躲吧,上天追你凌霄殿,下海捉你水晶宮,看你從不從。
兩人各懷心思,暗藏鬼胎,都想得挺美,目光相觸,雙雙齜牙一笑,端的是如láng似虎,如痴似傻。
樹影婆娑,篩下碧綠盈盈的陽光,兩人正相對忘機的傻笑,卻見兩個藥僮一個舉著張竹椅,一個扛著張小圓桌,繞過溪水,砰砰兩聲,把竹椅木桌都遠遠摔開,再走回溪邊,在上游處洗手。
蘇小缺笑道:“把我坐過的椅子碰過的桌子都砸了?”
喚作阿二的藥僮四喜丸子似的一張圓臉,說出話來卻跟茅坑裡的石頭毫無分別:“我家少爺說了,你碰過的東西都髒得很,還有一股濁氣,必須扔得遠遠的,否則會生病。”
蘇小缺正色道:“你家少爺說得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