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度苦笑道:“武林正道稱我赤尊峰為魔教倒也並非完全污衊。聶十三放過我,我卻陡生惡念,見他雙目未睜,悟得方才那五十招,他一直是後發制人,趁我刀勢已老,這才隨機應變,以客犯主,已遲勝急。當時心念一動,雪魄蒼龍刀一分分慢慢貼近他的胸口……”
蘇小缺雖知這一戰的結果,卻忍不住替聶十三擔心,急道:“你……你好生無恥!”
謝不度搖頭嘆道:“聶十三又怎可能受制於如此卑劣的一刀?刀尖離他胸口不足一寸時,他一劍刺出,正中我的手腕,雪魄蒼龍刀立時墜落懸崖。他冷冷的說道:“你刀法雖好,品行卻yīn毒……”我又是慚愧又是後悔,卻道:“今日之戰,我身為赤尊主人,可死卻不可敗!”唉,原是我當時胸襟不夠,太過拘泥於勝負了。”
蘇小缺聽得目不轉睛,問道:“後來呢?後來呢?”
謝不度道:“後來……我見他身後突然出現一條雪峰彩蠶。”
蘇小缺啊的一聲。
雪山彩蠶本是十大劇毒之一,這種蠶只產自塞北雪峰極冷之地,五色斑斕,雙翅漆黑,吐的絲極為珍貴,用來擰成繩索既透明又qiáng韌,彈xing極好,隱蔽xing極佳,但毒xing劇烈,若被彩蠶爬過肌膚,肌膚會留下火熾似的痕跡,若不得及時救治,不消一時三刻,便會冰寒入體而亡。
這種彩蠶行動如鬼魅,更不帶半點聲音,此刻驟然從聶十三身後撲出,便是聶十三有通天徹地之能,也躲不過去。
謝不度嘆道:“你知道雪峰彩蠶是不是?嗯,事後我想,當時我若站立不動,不必費一根手指,聶十三也就死了,可不知怎麼回事,那生死關頭竟是想也不想,便一掌往他後頸處劈了過去,想用掌風震開彩蠶。”
蘇小缺跌足道:“唉喲,這誤會可大了,你雖是出掌救聶叔叔,但剛偷襲過他,這一掌來勢既突然方位又古怪,聶叔叔自然要對你出手。”
他偏心聶十三,不免加了一句:“你救人用心是好的,卻不吭聲的猛然出手偷襲,被傷了也怪不得我聶叔叔。”
他也不想想當時qíng況何其危急,若一出聲,只怕那彩蠶立即驚動,謝不度不與他爭辯,只微微一笑,道:“你說得對。我一掌劈下,聶十三已錯開一步,他以為我兩番偷襲,自是不再留qíng,劍尖刺入我的氣府要害,那一劍簡單之極,劍勢來路我都瞧得清清楚楚,偏偏避無可避,只聽一串輕微的噼啪爆響從體內傳出,經脈真氣盡被侵入的劍氣絞碎擊潰。那隻彩蠶被掌風所激,雙翅一振,竟嗡嗡的飛近聶十三。它翅一帶風,聶十三已然驚覺,一劍斬落,彩蠶立斃。”
“看到彩蠶,聶十三也明白過來,立時以真氣吊住我的xing命,背我下了崖頂,留在赤尊峰為我療傷,又飛鴿傳書給程遜,讓他即刻從白鹿山趕來。”
“其時我內腑受損,經脈斷裂,已是不治,當日天璧剛滿九歲,趁聶十三小憩之際,領教中十來位高手偷襲。聶十三擊退他們,卻留下天璧,跟他說道:“你爹爹現在的傷勢,須得我的內力才能續命,我誤傷你爹,本是不對,但你若想報仇,還需先練好武功。你爹已教不得你了,你跟我回白鹿山,我教你。”天璧一時便愣住了,扔開刀就逃了出門。”
說到此處,似想到當年謝天璧的種種行止,笑著搖了搖頭,又道:“過了半個月,醫神來到赤尊峰給我細心診治,這半個月來聶十三日日以真氣為我救命療傷,我昏沉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卻有一日趁著jīng神好,將崖頂之事盡數告知天璧,並跟聶十三說:我死在你的劍下,並無遺憾,只天璧年紀尚幼,還要請你多加照拂。”
蘇小缺心中難受,只覺得謝天璧小小年紀,看著父親飽受苦楚一天天的慢慢死去,赤尊峰群魔想必也難服幼主,真是身處烈火寒冰之中一點點煎熬,更無安身立命之地,當下低聲道:“天璧怎麼說?”
謝不度道:“天璧也不哭,先跪下給聶十三磕頭,道:前些日子誤會聶叔叔,是我的不對。又對我說道:爹爹如果能活著,我便去白鹿山和聶叔叔習武,爹爹若死了,我就留在赤尊峰,哪裡也不去,一心當赤尊峰的教主。”
謝不度忍不住笑道:“天璧這孩子,是不是從小就古怪?”
蘇小缺垂下眼睫:“不古怪,我明白他。”
謝不度道:“程遜看了我的傷勢,問我是要廢去武功無病無痛好好再活上三十年,還是要武功不受影響,卻時時要忍受萬針刺骨火燒凌遲之苦,且只能活個十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