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缺餘力未盡,足下又增新力,身不由己直往上掠。
身如輕絮,心底卻是一片魔怔了的冰涼,頭頂大石緩緩遮蓋天光,足下謝天璧箭矢般直往下墜,星沉大海似的眼眸在僅剩的幾縷光線中,異常純粹的深qíng專注,鬢邊銀髮卻似穿心的長安刀,光華刺目。
足尖觸地之時,從只餘一線的空隙中,傳上來的聲音似真似幻:“謝天璧喜歡蘇小缺。我傷你是真,我愛你也是真。”
巨大的圓石咔的合上,自己的心也失去了光明,似乎隨著謝天璧一起不見天日永埋地底。
百笙見蘇小缺重回地面,也不吃驚,只搖了搖頭,嘆道:“這等良機還要不了你的命,當真是天不佑我……”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見蘇小缺失魂落魄般怔怔凝視自己,驀的笑道:“也好,死謝天璧比死你還qiáng些,他是死了,你卻是比死了還難過。”
暮靄如錦,暖風拂面,蘇小缺怔立良久,眼神卻是逐漸清澈明淨,已然神態如常,而略抬起的下頜,更有種百折不饒的堅定與自信。緩緩從袖中伸出如玉五指,輕煙般掠至百笙身邊,一把拿住靈台xué,冷冷道:“我現下沒空問你為什麼,也不打算殺你。”
百笙悠然低聲道:“活到這份兒上,你殺不殺我,又有什麼分別?我做了該做的事,活著不怕見崇光,死了也能見鍾游。你雖活著,卻只會日夜煎熬,不得解脫。”
蘇小缺輕聲一笑,斷然道:“是麼?謝天璧只是被困而已,他會等我,我也定會救他出來。”
第七十二章
一路下山,繞過青壁,走到山腹中的石室前,侍者躬身行禮:“宮主!”
蘇小缺微微頷首,將手中百笙jiāo與那人,吩咐道:“關入水牢,他若死了,你便替他。”
那侍者心中一凜,恭恭敬敬道:“是。”
百笙見蘇小缺轉身yù行,突的開口道:“蘇小缺……好生待崇光。”
蘇小缺出了水牢,沿著石階小徑慢慢走著,想到謝天璧此刻的處境,不免心急擔憂,好在他心志堅定,更兼這些時日掌理七星湖,早在沈墨鉤調教之下學會了急而不躁遇事不亂,見水牢與那石dòng均是同處山腹間,便一時仰面凝視青山石壁,一時駐足細看山腹流水,世上任何陷阱機關,總有法子另闢蹊徑的破解,這山腹中怪石嶙峋古藤纏繞,yīn寒之極,耳邊潺潺之聲,卻是黑水湖支流在石fèng凹xué處流淌匯聚。
倏地眼前一亮,想到一事,需知山腹中路徑不通,但水脈卻是相連,那石dòng中積水深僅數尺,水牢中則是大片黑水湖,想來從黑水湖潛入,順著湖水脈絡,定能尋到那口石dòng。
當然人的身體不比水流,水至柔無形,便是寸許fèng隙,也能自如流淌,極有可能水流過處,不容人身通過,但順水而尋,卻是唯一的法子,若是用炸藥炸開dòng口大石,只怕第一個死的便是謝天璧。
想到此處,也不遲疑,飛身出了山腹,直奔無漏堂而去。
huáng吟沖的無漏堂jīng擅水戰,huáng吟沖曾獻寶也似捧出一身號稱是南海鮫衣的貼身水靠,防水防刀,請蘇小缺笑納。
當日蘇小缺輕展了笑顏,略舒了手腕,讓回水靠,道:“huáng堂主為了七星湖,兢兢業業忠心耿耿,更是幾番出生入死,這套寶衣,自然該留下給自己防身。”
huáng吟沖一顆忠心無所寄託,仍是堅持要將水靠奉到蘇宮主手上,想著順便摸上一把手背肌膚:“宮主,屬下皮粗ròu厚,又是多年行走江湖,為宮主捐軀,為七星湖效命本是應當,屬下死個一千遍一萬遍,也不能讓宮主有半分閃失!這套寶衣,宮主還是賞臉收了罷!”
蘇小缺眉峰一剔,笑了一笑,伸手慢慢拍了拍huáng吟沖的手背,溫言道:“似你這等既忠心又能gān的屬下,已是我的寶衣了,又何須再套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