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個心煩,一個暗喜,不知不覺已回到居所,方是亥時一刻。
謝天璧躺下見蘇小缺熄滅了燈盞,突的開口,聲音隱約有兵刃音:“此去丐幫,赤尊峰不會有一人去救我……所以,你若是想對付赤尊峰,此行定是一無所獲。”
蘇小缺不想他這般直接,走到近前,黑暗中眼眸沉沉閃爍,沉吟道:“你難道不是赤尊峰的教主?”
“是,可死了就不是了。小缺,我雖不會再算計你,卻是防著你算計我……所以我來七星湖前,早已安排火鳳堂與神龍堂共掌赤尊峰。三年內,若非我傳喚,絕不cha手我的任何事,哪怕我死,也不准他們用赤尊峰弟子的xing命犯險。”
蘇小缺靜靜聽著,眼眸中有些怒氣,卻更有三分敬重。
謝天璧略偏著臉,今夜正是朔月,窗外夜色濃重:“我欠你,所以我現在在這裡任你處置,但你要知道,謝天璧是赤尊峰之主,此行已是任xing,赤尊峰弟子的xing命,不該為我的任xing付出任何代價。”
蘇小缺垂下眼睫,謝天璧的手蒼白修長而有力,這些時日,卻瘦了許多,顯得有些骨節過分的突露,一時心中悵然疲倦:“你怎會知曉……我會藉機絞殺赤尊峰勢力?”
謝天璧薄唇略勾,笑得有幾分得意嗜血更有些深藏的寂寞苦痛:“小缺,你還在白鹿山被聶叔叔打屁股,跟厲四海鬥嘴打架時,我早已是赤尊峰的少主,掌管一切。有些東西,我不得不很早就學會……不單是你,便是唐一野,也太嫩了些。”
蘇小缺靜默片刻,微微一笑:“你說得是。不過,我會慢慢學,總有一天會不遜於你。七星湖與赤尊峰,從來便是並駕齊驅,我身為七星湖之主,也不能輸你太多,是不是?”
在無星無月的夜色里,兩人之間卻是互相通透相知,異常奇特的契合而親近。
謝天璧忍不住笑,伸出手臂擁著蘇小缺,蘇小缺俯在他的胸膛,雙手攬在他的腰後,有一下沒一下的慢慢撫摸他的腰脊,輕聲快樂的笑。
謝天璧下巴貼在他的頭頂,低聲道:“也好……反正你怎樣我都喜歡。哪怕不單純了,不夠好了,這樣壞著的蘇小缺,我卻更喜歡。”
蘇小缺嘻嘻笑著,說出的話卻縝密而冷靜:“我還是得試試,朱阿姨龍堂主他們是不是當真那般聽你的話,畢竟你是赤尊峰的教主,我就不信,他們敢見死不動。”
謝天璧似笑非笑,道:“他們更不敢不聽我的命令,而且他們絕對相信我能活著回去。”
蘇小缺哼的一聲,抬手點了謝天璧幾處大xué,道:“睡吧,明早咱們便出發,我親自送你去死。”
謝天璧卻笑得開懷輕鬆,甚至有幾分身處qíng愛中的調笑:“為什麼不用銀針了?嗯?”
蘇小缺隨手將他壓倒,趴在他身上,鼻尖相對,道:“銀針你會bī出來,我又捨不得你疼,只好辛苦些,每隔六個時辰,重新給你點上一遍要xué。”
兩人嘴唇離得極近,謝天璧暗影中見他唇瓣光澤神秘,如寶石浸水,一時qíng動,忍不住伸出舌尖輕輕碰了碰。
蘇小缺只覺嘴唇蘇癢,輕輕一笑,避了開去,靜靜凝視謝天璧片刻,感受著他的呼吸,卻又低下頭,吻上他的唇。
四唇相接的剎那,兩人心中均是怦怦亂跳,宛如少年不解qíng事之時的狂喜而青澀,如此親密相愛的一吻,幾乎美好到不真實。
蘇小缺臉頰微燙,自己知道定是紅了,舌尖在謝天璧唇瓣上游移,竟不敢深入其中。
而謝天璧於這種接觸,也是雙手火熱,唇瓣緊緊貼合,卻不深入,微闔著一雙星眸,唇齒間溢出一聲低低的喟嘆,沉而沙啞,似滿足又似壓抑。
良久,蘇小缺模模糊糊道:“真好……”
謝天璧脖頸後仰,離得開些,眸光雖亮,卻不是往日刀鋒孤星也似的寒,而是有層瑩潤如月光的色澤,半晌低笑道:“好麼?”
雙手枕在腦後,笑道:“以後更加好……”
蘇小缺呸的一聲,這一天心境跌宕,疲倦不堪,靜靜躺好不一會兒已然睡著。
謝天璧深知他為什麼這等堅持將自己送往丐幫。
蘇小缺本不捨得殺自己,又不願這麼輕易原諒,心中終是對死去的路乙有愧。想來想去,只能借自己為餌,企圖斬殺赤尊峰幫眾替三年前的路乙報仇,內心深處,定然不願自己當真死在丐幫的三刀六dòng之下,而是希望借赤尊峰之手,救自己逃出生天。這樣一來,赤尊峰弟子的血,祭奠路乙,自己的xing命,不是不取,而是取而不得,此乃天意,並非他蘇小缺心軟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