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臥雲橋下只有水流樹影,鳥語魚跡,比寂靜更靜。
蘇小缺換去了紅衣,著一身聶十三的舊布青袍,高高捲起褲腳,胡亂束了一頭黑髮,直滾在溪澗里摸魚。
憑他的武功,莫說捉魚,就是赤手捕鱷,也是小菜一碟,可偏偏不用內力,活似個頑童,大呼小叫,白鹿山的靜謐雄渾盡在他這一笑一喚中,生生有了活潑潑的趣意。
謝天璧坐在溪邊青石上,含笑凝望,見他手中揚起一串串水珠,映著夕陽斜暉,五色燦爛晶瑩無暇,他肌膚如玉,眼眸漆黑而明澈。脫去那身紅衣,少了幾分顛倒眾生的絕色華美,卻多了山野稚子清清慡慡的無拘無束。
蘇小缺不時將一條條的游魚就著水直扔到謝天璧身邊,謝天璧身不動,手微抬,卻將一條條的魚又扔回水裡。
這等無聊的遊戲,兩人卻玩得不亦樂乎,不光蘇小缺笑不可抑,便是謝天璧,也褪盡梟雄之色,一張臉本是冷峻英挺,此刻神qíng卻如雪獅子向火,溫柔得滴出水來,笑意更是明朗動人。
雖是無言,更無一根手指相碰,但兩顆心已盡融在一處,此時的一點一滴,自然不比這些年的大喜大悲驚心動魄,卻獨有一種柔和而深切,細水長流人間煙火的歡喜。
此刻金烏未墜而玉兔東升,日月之光共臨天下,蘇小缺與謝天璧停了手,驀然見到瓶子峰頂奇景涌涌異像紛呈雲蒸霞蔚寶光沖盈。
兩人屏息靜氣,瞬也不瞬的注視峰頂之狀。
時間一久,蘇小缺只被那濃彩璀璨的七彩寶光耀得眼前一陣暈眩發花,忍不住一屁股坐到石上,與謝天璧並肩而看,眼睛再痛,卻也是捨不得眨上一眨。
一時也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那七彩寶光瞬間消逝,天色將暗未暗之際,太陽西墜一刻,兩個清晰的人影立於峰頂,一青衫獵獵,一白衣翩然,兩人執手互看,雖看不清他們的表qíng,但那種穿越了時光和死亡的深qíng摯愛,卻如雪地足印,長空雲跡,清晰的映she傳達到蘇小缺和謝天璧的心裡,歷歷如畫,纖毫可觸。
蘇小缺只覺得眼眶發熱喉頭微哽,眨了眨眼,那兩人已是淡沒於天際雲間,似攜手同往另一番天地,那個地方,自己看不見摸不著,但卻能知道他們已然衝破了生死輪迴,不受佛道人冥的約束,再不會分開,心中莫名的激動喜悅,不禁淚盈於睫。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全黑,轉眼看向謝天璧,見他亦是眼眶微紅。
謝天璧默默牽起蘇小缺的手,聲音低而沙啞:“從此咱們更珍惜些罷!”
蘇小缺反身抱住他,含淚而笑。
回到落雲峰,謝天璧仍是想打坐一宿的模樣,蘇小缺忍不住笑,突然起身站到他身前,低下身子,吻上他的嘴唇。
這一吻,不似前番幾次的溫qíng脈脈小心翼翼,而是帶著yù望火花的進攻侵略,舌尖靈活而細膩,卻qiáng硬的撬開謝天璧尚且反應未及的唇,一旦進入,更是狂野肆意的汲取索求。
一剎那間,窗外涼慡的山風點起了qíng苗yù種,謝天璧喉中發出一聲壓抑良久終是衝破羈束的低音,一把抱起蘇小缺。
赤身相擁,肌膚緊密貼合的時候,謝天璧卻陡然停止了動作,額上一滴汗珠落到蘇小缺的臉頰,蘇蘇的麻癢,濕潤而曖昧,謝天璧的呼吸是無法忍受的灼熱,聲音卻猶自有一分清醒:“小缺,你真的想要我?”
蘇小缺不回答,只揚起頸子,吻住了他汗濕的下巴,雙腿打開纏上他的腰,以一個落落而撩人的邀請姿態,微微用力往下壓,用自己的肌膚,去感受謝天璧的熱和堅硬。
謝天璧感動狂喜,幾yù落淚,低聲道:“這一刻,我等了快七年。”
蘇小缺咬著他的喉結處,輕輕吮吸:“我知道……”
意識迷離混沌,痛楚狂喜jiāo織,貪婪殘酷的渴求,無微不至的占有,些微的抗拒掙扎,粗重的喘息,甜美的啜泣與呻吟,失控的狂歡,鋪天蓋地的熱和暈眩。
一夜縱qíng。
次日紅日滿窗時,謝天璧與蘇小缺已動身走到白鹿山下。
昨夜仿佛只是一場綺夢,誰也不曾提起,但兩人心中卻是絲絲入扣的溫馨契合,歡喜無限,圓滿無憾。
白鹿山一行,看到聶十三就此跨越時空,看著他們二十多年後終是重逢,均對自己守護的這份qíng愈加懂得,越發珍惜,昨夜並非結束,而是新生的開始,不是朝露夕花,而是chūn芽旭日。
謝天璧背著朝陽,聲音明朗而輕快,道:“我回赤尊峰,你呢?”
蘇小缺微笑:“自然是回七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