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完畢,見底下無人出班,鳳殤沈吟了一下,緩緩開口:“日前,朕收到漣王自鳳臨傳來的一封密函。”
只是那麽一句話,殿下官員心中暗自猜測,卻誰都沒應口。只有毓臻微微一震,手不自覺地緊握了起來。
只聽鳳殤頓了頓,換了一種語氣,略見冷淡,說:“再三天,就是珞王的忌日了,今年朕會親自前往祭祀,太保,沒意見吧?”
太保成叔延一怔,連忙出列:“臣不敢。”
“那麽這事就這麽定了,禮部該早有準備,這幾天就捉緊一點吧。”鳳殤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留心,微一抬頭,“珞王忌日過後,朕會離京,去鳳臨一趟。”
此話一出,殿下頓時轟然,成叔延臉色一變:“皇上出巡,到哪裡都好,只是這鳳臨……畢竟還有亂黨,為了皇上安危,恐怕,還是……”
“不是出巡,只是私訪。”鳳殤面不改色地接了下去。
殿下眾人又是一驚,只有毓臻一臉灰白,緊握的手也越見泛白了。
“皇上!這……”
見成叔延要說話,鳳殤也不等他說完,只是淡淡一笑,打斷了他的話:“太保不必多言,此事朕心意已決,不會更改。”
“是。”成叔延被鳳殤這麽一堵,只是悶聲應下,半晌又不死心,問,“那麽皇上準備帶誰隨行呢?”
鳳殤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掃視殿下,見一眾官員人人臉色肅穆,不禁笑了笑:“朕的宮女長眠夏,庭尉照爐,禁軍三十人,以及……靜王隨行。”
眾人又是一驚,這麽一點人,即使是微服私訪,也太少了。他們卻不知道,鳳殤曾經一人獨自離宮,去了一趟淮州。與之相比,這三十多人,已經很多了。
等眾官安靜了下去,鳳殤才笑了笑,看向毓臻:“靜王,可願?”
毓臻心中一顫,又緊了緊拳頭,出列一跪:“臣惶恐,今日進宮,本是想向皇上請假兩月,以理私事的。”
鳳殤微微一怔,變了臉色,瞬間便又笑了起來:“不知靜王的‘私事’有多緊急,不能順延一下麽?朕這次出行,不過一月,應該不會耽擱太久。”言語間,夾雜著幾分商量的意味,卻聽得旁人心中微寒,紛紛暗想,誰敢逆天子的意思?
毓臻自然也聽得明白,心裡莫明地一陣猶豫,最後卻還是一磕頭:“臣這事關係緊急,最好今天就能走,求皇上恩准!”
周圍的人的心都被他這句話提了起來,暗暗看向鳳殤,就等著看這位少年天子是要發作,還是依舊順了靜王的意思。
鳳殤只是不說話,臉上也看不出半分表qíng,只是直直地看著毓臻,好一陣,大殿之中,一片死寂。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qiáng。”鳳殤淡淡說出一句話來,轉頭不再看毓臻,只是道,“那麽,誰請纓隨朕去?”
毓臻站在殿下,看著鳳殤冷淡地繼續吩咐,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樣,心裡說不出是難堪還是難受,最終咬了咬牙,揚聲道:“謝皇上恩准!”
鳳殤轉眼看了他一下,微一哼笑,說:“罷了,再添禁軍三十,眾卿不必隨行了,一路上各鎮也不必知會,朕不想擾民。就這樣吧,退朝。”說罷,再不看殿中一眼,站起來一揮袖,轉身走入內殿。
殿裡眾人只是屏息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才長長鬆了口氣,有人跟毓臻jiāoqíng尚好的,忍不住回過頭來看著毓臻,笑著打趣道:“王爺您剛才可把大家都嚇壞了。”
毓臻聽了,也只能苦笑著應了幾句,心裡像有什麽在磨,刺刺地難受。
昨天小柳問,大哥從前,喜歡珞王的吧?那麽,現在呢?還是珞王,或者,已經改變了?
他沒有說出口,不是不願說,只是發現自己說不上來了。
似乎還是憐兒,只是想起來時,已經分不清那是憐更的臉,還是鳳殤的臉,那麽相似,又那麽不同。
如果昨天晚上沒有聽到鳳殤的話,也許他今天會進宮,好好地哄一哄鳳殤,道歉,並且認認真真地說說兩人之間的事。
只是,無法當作沒有聽過。即使他真的已經愛上了鳳殤,他也不可能放下憐更,那個他養了十年寵了十年的人,他不可能看著鳳殤要殺憐更而無動於衷。
無論有什麽事要說清楚理清楚,也只能在什麽都沒發生以前。要是鳳殤殺了憐更,那麽愛也好不還也好,他和鳳殤,一生都不會再有任何可能。
鳳殤要去鳳臨,他也只能趕在前頭,想著也許能搶先一步。
鳳殤穿過宮道,一路走回鳳淵宮,剛進門,便看到眠夏迎面走上來,說:“皇上,翰林院修撰流火求見。”
臉上的láng狽還沒來得及收起,見眠夏看了自己一眼便低了頭,鳳殤一陣失笑,嘆了口氣:“讓他到中庭來見朕吧。這流火,人緣不好,消息倒是靈通。”
眠夏也隨他笑了,道:“皇上有所不知,流火大人跟照爐關係好著呢,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照爐都會跟他說一聲的。”
“原來是收買了朕的庭尉。”鳳殤笑出聲來,“你去傳他吧。”
“是。”
等眠夏走遠了,鳳殤才斂了笑容,一邊往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