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臻,那是什麽?
──撥làng鼓?有什麽用的?為什麽叫這名字?這個跟làng有什麽關係麽?
──你看,那個!怎麽來的?很漂亮啊!
面前不過是烈日下的大路,耳邊卻不期然地響起那時花燈節跟鳳殤並肩走在人群間那人興致勃勃的話語。
毓臻無奈地嘆了口氣,牽過馬往一邊走去。
這些天來,每每獨處,任身邊喧囂也好,寂靜也好,總是會想起鳳殤。
想起他冷著臉生氣的模樣,想起他咬牙切齒對自己大吼的模樣,想起他彆扭著臉紅的模樣,沒有一刻放下,便是從前最掛念憐更的時候,也不曾這般念過。
心裡還殘留著的疑惑,似乎早有答案了,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親耳再證實一遍,既怕是真的,有不願那人欺騙自己,於是一日日馬不停蹄。
越過宴州城,毓臻只是隨便吃過午飯,便沿著當初鳳殤指的路照舊尋去,白天走在那路上,更覺得荒涼,走到一處實在沒辦法牽著馬過去了,他便只好將馬拴在一邊樹下,獨自向前。
王桃村前有兩三個小孩繞著一棵大樹玩捉迷藏,毓臻走過去時,一個小男孩正好撞在他身上,他連忙伸手一撈,小男孩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站穩了腳,那孩子抬起頭來,看了一陣,稚氣地問:“叔叔你是誰?”
毓臻遲疑了一下,正要回話,便看到一個老人從一旁房舍里走出來,一邊叫:“吃飯了,吃過飯好讀書,下午別野了!”
毓臻怔怔地看著那老人走到自己跟前,好半天才勉qiáng擠出一句話來:“郭將軍?”
那老人全身一震,猛地抬頭,銳利地目光直盯在毓臻身上,毓臻也一樣看著他,一邊顫聲道:“是我,毓臻,素和毓臻,我小時候您還曾經帶我騎馬的,還記得嗎?”
那老人沈默了很久,才gān笑一聲:“原來是三世子啊。”
毓臻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了。這老人名郭廷,曾經是朝中官至一品的大將軍,現在卻在這裡,恐怕也是當初自己父親奪位時將他bī上了絕路,他才跟著一齊逃亡,現在見到自己,想起舊時恩怨,自然不會有好語氣。想得明白,毓臻只是低頭應了一聲:“是。”
郭廷嘿嘿笑了聲:“三世子現在應該是靜王了。只是老夫記得,日前太保造反,靜王似乎也在亂黨之中,皇上竟然沒治你的罪?”
聽郭廷提起鳳殤,毓臻眼中又是一黯,笑了笑:“有,死罪。”
郭廷看了他一陣,終於轉過身,招呼一旁看著兩人發呆的小孩:“你們都回去吃飯,先生都在等你們了。”
幾個小孩這才笑鬧著慢慢往房舍里走,郭廷等他們走遠了,才回頭對毓臻說:“三世子別見怪,老夫早不是將軍了,這陣子也不想跟你假客套,你既然來了,恐怕也是有目的的,如果不嫌棄,就先到老夫家裡坐坐吧。”
“有勞郭老了。”毓臻一拱手,見郭廷已經轉過身去不再理會自己,只好快步跟上。
郭廷家中雖然簡單,也算得jīng致,等毓臻進了屋,郭廷倒了水,兩人坐了下來,拘束的反而是毓臻。
“郭老,我……”
沒等毓臻說完,郭廷倒反而先說了起來:“請三世子不要怨皇上。”
“郭老?”毓臻愣是沒聽明白,只是傻傻地叫了一聲。
“三世子剛才說皇上定了你死罪,眼中似有不甘,恐怕是皇上冤枉了你吧?如果是這樣,你千萬不要怨皇上,他也是生xing使然,不是有意為難你的。”
毓臻聽得不禁皺了眉:“郭老,毓臻不明白您的意思……毓臻確實是冤枉,只是……”
郭廷笑了笑:“皇上肯對你說村裡的事,可見皇上待三世子必定與別人不同,老夫只是不希望,三世子辜負了皇上的厚愛。”
毓臻苦笑一聲:“郭老說得太過了。”
郭廷搖了搖頭:“老夫算是看著皇上長大,從前跟其他人一樣,一心想著等他長大,重奪帝位,就能出了多年來的怨氣,到現在不再理朝中之事了,過著平靜日子,靜下心來想,才發現這些年來,我們不過是毀了一個孩子。”
毓臻心中一陣鈍痛,勉qiáng鎮定下來,穩聲道:“郭老的意思是?”
郭廷嘆了口氣,站起來:“三世子可有興趣看一看皇上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毓臻本想說自己已經看過了,轉念一想,始終不願承認,便應道:“麻煩郭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