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紀雖然不大,但力氣不小,背著方棠溪走山路十分穩當。倒是方棠溪有些不安,在外面遇到有人,便雇了兩個樵夫,找了張椅子一張椅子綁在竹竿上,讓他們抬他出去。
他不願被人看到少年白髮,便戴了方巾帽子,將頭髮遮住。
剛走到大路不久,便遇到一群腰間掛著劍囊,背上背著鐵箭的人,打扮依稀就是那天追他們到山崖的一模一樣。
原來雷鳳章那天下令放箭後bī得方棠溪無奈撤手,跳下山崖後,他立刻知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大家武林一脈,雖然明爭暗鬥,但鬧翻了對霹靂堂沒什麼好處,況且皓月居和惜花山莊不是什麼好惹的地方,雷霆也未必有勇氣與兩大勢力為敵。雖然他密令手下不准傳出半個字,但難保有一天不會走漏風聲。
雖然他在狂怒之下想將兩人置於死地,但命人放箭後又十分後悔,藍chuī寒花一般的面容就此凋謝的話,真是十分可惜。
當時崖底漆黑,很難下山,於是雷鳳章第二天早上立刻帶了手下帶人去尋找兩人蹤影,但薛不二住的地方十分秘密,霹靂堂眾人找尋不出,只在崖底發現一灘血跡,並沒有看到兩人。雷鳳章知道兩人沒死,心下稍安,便帶著眾人在山道必經的大路等待,想再次見到藍chuī寒。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藍chuī寒從薛不二處離開後,並沒有往大路去,於是他便準備再等兩天,實在等不到,再到皓月居去賠罪。
方棠溪一看正撞上了,qíng況不妙,正要讓人繞道,誰料雷鳳章眼睛特別尖,竟然已經看到了他。
“哎喲,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惜花山莊的方大公子,果然尊貴,竟然要人抬著。蘭芷公子沒在麼?”雷鳳章看到方棠溪,立刻尋找藍chuī寒的蹤影,沒注意方棠溪微微扭曲的表qíng。
方棠溪忍住心中的狂怒,淡淡說道:“雷鳳章,你讓開些。”如果不是雷鳳章下令she箭,他的腿也不會斷掉,但如果自己能在發現雷鳳章設有圈套時小心一些,也不會被雷鳳章所害。
他雖然未必會報仇,但一見雷鳳章此人,便忍不住大生厭惡之感。
雷鳳章聽到他異常冷淡的聲音,吃了一驚,仔細打量他半晌,不禁露出一絲惡毒的微笑:“方公子,你是不是摔斷了腿?”
方棠溪閉上眼睛,臉上微微抽搐一下,低聲道:“別理他,走吧。”
雷鳳章看到他臉上的表qíng,臉上神色忽然十分奇怪。他與方棠溪無冤無仇,只是那天方棠溪和藍chuī寒兩人竟然能不約而同地在他面前擺了他一道,讓他恨上了方棠溪,但方棠溪寧可自己一同墜入山崖也不願扔下藍chuī寒求生,又讓他暗暗佩服。他承認在那種qíng況下,自己決不可能為藍chuī寒做到那種地步。
當方棠溪的竹椅從他身邊經過時,鬼使神差地,雷鳳章伸出了手攔住了轎子:“且慢!”
方棠溪眼睛也不睜開,橫在膝蓋上的長劍已經出鞘,仿佛毒蛇般竄到了雷鳳章的胸口。雷鳳章猝不及防,退了一步,卻發現方棠溪並沒有趁勝追擊,反而收回長劍,對抬轎的樵夫道:“走吧。”
雷鳳章任由轎子經過身旁,目光看著地上,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慢悠悠地道:“方棠溪,你斷了腿,所以被蘭芷公子拋棄了嗎?”
第31章
方棠溪渾身一震,卻沒說什麼,任由竹轎將自己抬遠。他殘了雙腿,此時決不是雷鳳章的對手,也不會不知輕重地與雷鳳章動手,雷鳳章說什麼,他也只有忍著。而雷鳳章居然到現在還在嫉妒他“曾經”被藍chuī寒“喜歡”,真是可笑。
雷鳳章倒沒追上來羞rǔ他,慢慢轉過身去,若有所思地看著方棠溪斜躺在竹椅上的背影,即使在椅上,方棠溪也像坐不穩般隨時會滑下來的樣子,可見他的腿的確是傷得十分嚴重。
方棠溪身邊的采言在雷鳳章面前停下,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露出些許冷笑,什麼也不說,快步趕上了方棠溪的竹轎,一行人漸漸遠去。
雷鳳章對采言的冷笑並不在意,他雖然些忌憚方棠溪的背景,但方家已經遷到塞北,相比之下,霹靂堂在江南更有影響力。但他的挖苦沒有絲毫響應,好比一拳打在沙袋上,可是沙袋中裝的不是沙而是空氣,拳頭到時沙袋登時一癟,渾不著力,讓他有種說不出的空虛。這種空虛得不到發泄,讓他一直念念不忘。
雷鳳章在路口又等了兩天,並沒有等到藍chuī寒,便離開了靜溪山,手下人甚是乖覺,將方棠溪的行蹤也打探清楚,以備雷鳳章滅口或者防備方棠溪報仇之用。
雷鳳章驚訝地發現,方棠溪並沒有回塞北,而是又到江南,皓月居雖然也在江南,他卻根本沒去皓月居,而是隱姓埋名地在杭州定居。
雷鳳章不禁十分好奇,派人將方棠溪的底細查清楚,看看方棠溪到底想做什麼,如果想報仇,他雷鳳章也決不皺眉。誰知卻查到更讓他吃驚的消息──方棠溪在杭州開了個酒樓,名叫快意樓,正兒八經地做起了生意。
雷鳳章心想方棠溪一定是避人耳目,說不定是想探知霹靂堂的秘密,用心叵測,便讓人暗中查探,誰知半年後,方棠溪仍然沒有奇異的舉動,而是將快意樓的生意越做越大,跟原來的一品居聯手,在各地開了不少分店,卻跟藍chuī寒沒有絲毫聯繫。如果不是雷鳳章一直讓人打探他的消息,也不會知道快意樓的老闆,竟然就是名震江湖的四大公子之一。
查探了半年的消息才得到這個結果,雷鳳章也不禁哭笑不得,直到此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再去皓月居吃閉門羹了。而藍chuī寒也像隱居了一般,閉門不見外客。
雷鳳章忽然對方棠溪充滿興趣。若說他斷了腿後一蹶不振,便不該如此興致勃勃地做生意,若說他對自己懷恨在心,便該努力練好武功報仇。現在這個樣子,倒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但他如果他將自己斷腿的事qíng不放在心上,為何又不肯再回頭去見藍chuī寒?
終於有一天,雷鳳章按捺不住疑惑,心qíng複雜地決定去快意樓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