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大半個月已經過去,囊中金盡,似乎也快要到了歸家時候。
藍chuī寒在湖邊坐著,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晚上,正要回去睡覺,卻聽到一陣低低的簫聲響起。
這簫聲並不像垂香坊中的華美jīng致,宛如金飾般令人炫目,說不出的淒清,在初晨的霧中迷茫得令人恍惚。雖然說不上有什麼特別,卻讓人有種一窺的yù望。
藍chuī寒忍不住尋聲走過去,正在他要走到時,兩個侍衛模樣的人攔住了他:“這位公子,還請留步。”
藍chuī寒停下腳步。其中一個欠了欠身:“私人宅邸,還請公子不要入內。”
“西湖邊上,幾時變成私人所有?”
“抱歉,別處我不知道,這一段乃是尋常人家宅邸的後院。只因最近有宵小流連左右,此間主人讓我等奉命把守。公子若是想繞道經行,我等可以為公子引路。”
“這一片地方都是後院麼?此間主人倒真是財大氣粗得緊。”
聽到藍chuī寒語帶嘲諷,那侍衛便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此間主人乃是快意樓的老闆,他造橋鋪路,開倉放糧,做了不少好事,這半里長堤,乃是杭州府衙特許他用的。不過他腿腳不便,除了早上這一段時間喜歡在這裡品簫,平時根本不會出門。給公子造成不便,還請見諒。”
藍chuī寒沉吟一陣,問道:“他為什麼不想被人見到?”
那侍衛露出古怪的表qíng,道:“公子,你問得太多了,恕我不能回答。”
藍chuī寒不禁一笑,道歉離開。一個人不願見人,總有他特殊的原因,可能是毀了容貌或者身體殘缺……但有如此雅致愛好,想必也是一個風雅寂寞之人。
這杭州城之中,總算有了他感興趣的事。
第37章
方棠溪坐在椅子上睡了一陣,醒過來才發覺已經到了午後。看的一卷書掉在地上,他俯身想拾起來,卻發現差了一些夠不著。
站在身邊的侍從立刻撿起來,雙手奉上。
方棠溪有些尷尬,便也雙手接了過來:“謝謝。”
那侍從早已習慣他的客氣,欠了欠身,說道:“公子,有一個人在中午送了一樣東西給你,卻不肯告知名字,我看他氣質出眾,並不像壞人,便收了下來。公子,你要不要看一下?”
方棠溪點了點頭:“是什麼?”
那侍從讓身邊的人呈上了一個木紋條盤,上面赫然是一本小冊子。方棠溪隨手一翻,不由得臉上一熱。
原來這是他早上chuī的曲譜,chuī錯的兩三個小地方都用紅筆勾出來了。
他為人率xing灑脫,chuī錯了自己也不在意,只因閒極無聊,便請了善才指點,學了一些,那人雖然屢次指摘他chuī錯,他剛開始還記得住,chuī得高興便忘了。只因曲子十分冷僻,知道的人少,便沒多少人指摘他。在這附近住的人也不多,也沒人來指摘他擾人清夢。
本來日子過得極為快活,但是不知為何,上個月雷鳳章忽然出現,讓他嚇了一跳。發現他頭髮變白的雷鳳章又挖苦了他一陣,之後便常常出現,看著他的表qíng也似笑非笑。
江南本來就是霹靂堂的地盤,方棠溪無處可去,也只有忍受雷鳳章的騷擾。但能避開他時,便儘量避開,於是在住的地方都布下守衛,所幸住得十分偏遠,除了雷鳳章之外,並沒有什麼人知道。
他翻到最後一頁,卻見上面加了一行小楷:
“聞君一曲,悠然若夢。不知可否有緣相見?”署名那個部分卻是空白。
錯了還要見,難道是想抓住他再罵一頓麼?
方棠溪苦笑,正在猶豫之時,忽然發現字跡是如此的熟悉,手忽然顫抖了一下,冊子登時掉在地上。
那侍從又為他撿起,看著他茫然的表qíng,不由說道:“公子,你怎麼了?”
方棠溪微笑起來,說道:“沒什麼,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那個人若是再來,你便說……”方棠溪低頭想著藉口,沒提防有人接了一句:“便說什麼?”
方棠溪吃了一驚,抬起頭,只見一個白裳男子,自他房屋的後門緩緩走了出來,遠遠地便已瞧見他風儀無雙,神qíng淡漠,毫無喜怒之色,正是他又愛又怕的人──藍chuī寒。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chuī寒,你怎麼來啦?”
“怎麼?我就不能來?”藍chuī寒在他面前站定,俯視他髮絲如雪,神qíng卻如昨日一般無賴。
藍chuī寒原先只是覺得好奇,怎會有人如此悠閒自得,雖然chuī錯了曲子,但渾然如意,仿佛天生便該如此一般,心道此人必是不知如何的瀟灑風流。不管如何也要結jiāo一下,於是先設法引起他的注意,再不請自來地登堂入室,總會見得此人一面。
誰知見到這人時,卻讓他吃了一驚。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藍chuī寒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有種被騙的感覺,卻又慢慢地被傷感瀰漫。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然白了發。
“怎麼弄的?”藍chuī寒低頭看著方棠溪只蓋了一張毯子的雙腿,從露出的部分看得出比胳膊大不了多少,可見已經很久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