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巧嫣捏碎了一塊藕粉蜜糖糕,撒在了波光粼粼的池子裡,只見各色的錦鯉游弋而來,爭相搶食。柳嵐端著白玉茶盞,淺飲了一口。眼光停留在了唐巧嫣的縴手上:“妹子手上的這個huáng金九絲鐲子做工倒極jīng致的。”唐巧嫣微微一笑,轉頭道:“不過是別人家挑剩的。有什麼jīng致可言啊?”
此話一出,柳嵐已經會意,估計就是這幾日皇帝的賞賜。四妃子中,現在尹妃最得聖上歡心,每一季禮部的貢品中,皇上都是第一個賞賜給尹妃的。後宮中人,對這些最最上心了。此時從唐巧然笑意盈盈的嘴裡,還是可以聽出幾絲的酸意。
柳嵐身邊的貼身侍女如夜腳步急促的走了過來,喚道:“娘娘-----”似乎有事qíng頗為急著想稟告。柳嵐微微朝茶盞chuī了口氣,責道:“急什麼,沒瞧見唐妃娘娘在啊。”抬頭朝唐巧嫣笑道:“奴才們不懂禮數,讓妹妹見笑了。”
如夜朝唐妃行過了禮,這才道:“娘娘,方才從澄碧宮傳出的消息,皇上下旨讓尹妃娘娘遷居上水宮。”柳嵐的手只覺一燙,茶盞里的熱茶已經晃到了手上。而唐巧嫣的正塊藕粉蜜糖糕“撲通”一聲,一整塊的掉到了池子裡。兩人相視一眼,雙方眼裡俱是驚訝之qíng,忙道:“為什麼?”
上水宮位置緊臨冷宮,偏僻而長年沒有人居住。這一道聖旨一下,擺明了尹妃已經失寵。可宮內之前並無半絲風聲,才幾日之前,皇帝還賞賜了很多東西給尹妃。所以兩人一聽到此消息,皆覺震驚。
如夜回道:“尹妃也不知道是犯了何事,正在宮內啼哭,說是要見皇上。”柳嵐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宮內成也因一人,敗也因一人,尹妃自然是得罪皇上了。卻又不由的嘆了一口氣,人人皆說女人心,海底針。可皇帝的心呢,怕是比海底針還要細上千倍萬倍的。
昭陽殿雖不關心宮內其他幾位娘娘們的事qíng,但這個變化到了傍晚時分,也傳到了眾人的耳中。墨竹一邊侍侯阮無雙更衣,一邊解氣的道:“總算明白了什麼叫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還算便宜她了,竟敢打小姐一巴掌?我們小姐是誰,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個罪。奴婢巴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阮無雙輕笑了出來:“真看不出來,我們墨竹的心真的是墨做的,就是黑。”墨竹沒好氣的道:“小姐,這個時候你還笑得出來,幫那個人說話-----”阮無雙靜默了一下,輕聲道:“她應該不知道是我的,對她來說只是打了一個下人而已。”
一名侍女進來稟報導:“皇后娘娘,木清姑姑求見。”阮無雙抬頭看了墨竹一眼,有些意外。木清的身體最近一直很差,怎麼會這麼晚到昭陽殿呢?墨竹放下了手中的衣物,迎了出去。
木清的身子本來頗為豐腴,但一年多的日子下來,已經消瘦的只剩下骨頭了。見了阮無雙,扶著墨竹就要跪下來。只聽阮無雙道:“木姑姑,你就不要多禮了。快坐吧。”木清躬身道:“謝謝皇后娘娘。”
阮無雙瞧她的臉色暗huáng如臘,看來依舊不見好轉,反而有加重,關切的道:“前段日子,御醫開了藥方,可有照著吃?”木清道:“一直吃著呢。謝謝娘娘關心。”
說了一會兒話,阮無雙看她的表qíng似乎有話要說,心下有幾分的明白,有些話木姑姑不想當著墨竹說。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不用侍侯了。”見了她退了出去,阮無雙這才開口道:“木姑姑,有什麼事qíng就直說吧。”
木清看著她,阮無雙隨意的披散著如雲的長髮,雅致的小臉越發顯得清瘦了,忽然嘆了口氣道:“皇后娘娘,木清雖然身為下人,也是從小看著您長大的。有些事qíng奴婢一直想說,可-------”阮無雙道:“木姑姑今天定是下了決心要告訴我了,所以才來的,不是嗎?”
木清點了點頭,轉頭瞧著鎏金台的燭光,溫潤而遙遠:“當年太后娘娘嫁給先帝,外人只知道是高宗皇帝指的婚,卻不知道太后娘娘當然根本是極愛先帝的。可一進府邸才知道,先帝早有了姬妾。其實這在皇子中也是極為正常的---哪個皇子不是這樣子的呢?”阮無雙淡淡地苦笑了出來。他或許是個例外,也或許是在她進府之前,已經將姬妾遣出府邸了-----
“可太后娘娘向來心高氣傲,一開始並不懂得隱忍,偶爾先帝去寵幸姬妾,便會吃醋,與先帝吵鬧。可越是吵,先帝就越發不理她,冷淡她。一直到了後來,太后娘娘才發覺先帝並非是愛她才求高宗皇帝指婚的,而是為了藉助阮家的勢力----先帝愛的是一個姓歐的妾室---”正說話間,墨竹掀了帘子進來,打斷了木姑姑的話。
墨竹道:“小姐,有一個內侍求見。”阮無雙有些訝異的抬了頭:“是誰?”墨竹回道:“奴婢並不認識他,本來要打發他走的。可他說是奉皇上口諭過來的。”
一個內侍正站在外殿,他的臉隱在明暗不一的紗幕角落裡,見了阮無雙,這才將整個身子移出了yīn影里。阮無雙渾身一震,這張臉她永遠不可能再忘記。
她冷冷地站在那裡,朝墨竹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她一直想弄個明白,他當然到底是受了誰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