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放下了梳子,低聲道:“你先歇一下, 我還有摺子要批。”她輕輕“嗯”了一聲。
承乾殿地小陸子等人本以為今日皇帝定是在鳳儀殿了,正規矩全無 地湊在一起說笑。抬頭,只見皇帝面色yīn沉的跨了進來,忙紛紛行禮。 只見皇帝一發一言,擺手示意眾人都退出去。
百里皓哲來回踱步許久,雙手輕擊,輕聲吩咐:“去將天晴召來。 ”從窗外躍進來的人忙應了聲“是”,一躍而出。
“把東西呈上來!”有一jīng致的小玉匣子出現在了視線。百里皓哲 負手而立,閉了閉雙目,臉色無一絲表qíng。
他終是睜了眼,手一按,玉蓋應聲而開。瞬間,鼻尖竟是馥郁香氣 。他僵在一頭,雖然方才與她梳發之際,早已經嗅到她膚責問香中隱約 透著一縷麝香之氣。可這滿滿一匣子的褐色之物,卻還是讓他心頭驚怒 萬分。
麝香,歷來是宮中禁物,後宮女子久用將致不孕。可以說歷來是宮 中嬪妃避之不及之物。可她遽然頭藏了這麼一大匣子。
她只需將這匣子裡的用之大半,必會終生不孕。
他怒到極處,手一抬,正yù將匣子拂落。但旋即又止住了,吩咐道 :“去找於太醫將裡頭的東西換了,就說是朕的口諭。只要氣味相似, 對身子有益無害便成。”
天晴屈膝行禮:“是。”正要躬身而退,皇帝卻又有了吩咐:“記 住,把匣子裡的東西給清理gān淨了,不要留下一點痕跡。”
內殿已經熄了燈,月色浸過窗格而入,如水銀般鋪在地上。穆凝煙 凝神許久,這才輕翻了個身。看來,今晚皇上不會再過來了。大約是心 松的緣故,闔了眼,轉瞬便有些朦朧了起來。
忽然之間,她冷汗淋漓地睜開了眼,夢中景物如繭一般。團團將她 纏住,幾將窒息。有手撫摸著她的額頭:“怎麼了?”
穆凝煙一驚,猛地坐了起來,只見皇帝只著了貼身衣物,側坐在chuáng 畔。也不知道如此坐了多久了。她掙扎著要下來行禮,他一把按住了她 :“睡吧。”
他在她身側躺了下來,臂彎堅定有力地圈住了她。她身子一顫,不 再掙扎,溫順得猶如一隻蜷縮在掌心的貓。
午後的鳳儀殿裡人影寂寥,百里皓哲下了御書房便直接過了來。到 了門口處,侍女正要行禮請安,只見皇帝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斂聲靜 氣,不敢再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響。
掀開了幾重的紗簾,只見凝妃與太子正在窗前的桌子邊練字。凝妃 手執紈扇,徐徐為太子扇風。兩人偶爾細語聲聲,因隔得遠,幾不可聞 。
百里皓哲在帘子下站了許久,一動不動地望著兩人,一時幾乎痴了 。
自穆凝煙進宮以來,他從未放棄對她來歷的調查,可卻一直未有任 何回音。據調查,阮夫人確有一妹子,嫁在信州穆姓世家,乃是商賈巨 富,也確實有一女名叫凝煙。可因自小養在深閨,平素根本無人得見。 因穆家在七八年前穆老爺去世,商號經營有所不穩,府內有所變動,早 年侍候過穆凝煙的侍女更換。探子拿了阮皇后的畫像詳細詢問過,但答 復是穆家小姐小時候確實與畫像有些相似,只因年歲久遠,再加上人長 大後面容自然會有所變化,所以實在無法給一個肯定答覆。
這一來,幾乎所有線索都中斷了。
穆凝煙不經意地抬頭,瞧見了在簾邊怔怔站著的身影。忙襝衽為禮 ,問安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百里皓哲微微一笑:“在這殿內,你就不用拘禮了。”伸手牽住了 她的手,她的手似乎微微一動,他更用力握緊了些。肌膚柔膩冰涼,猶 如玉石,在這燥熱的天氣里,點點清涼,好似能安寧人心。
柔聲道:“以後就你我兩人在的話,就不必給我行禮了。”皇帝的 語調溫柔至極,鶴峰絮絮般地拂在耳邊。穆凝煙不知為何,腦中不由得 浮起昨夜的種種,臉上辣辣的發燙。只淡淡回道:“臣妾不敢。這…… 這有違禮數。”
百里皓哲嘴角隱隱含笑,轉頭凝望著她:“曾經有人說過,在這宮 內,只要皇帝喜歡,便是禮,便是法……”他一動不動地望著穆凝煙, 似要將她一次看個通透一般。
穆凝煙垂下了眼帘,辨不清眸底神色,喏喏回道:“臣妾……臣妾 遵皇上旨意。”
此時太子已放下了筆,伏在地上磕頭行禮:“兒臣給父皇請安,父 皇萬歲。”百里皓哲伸手將他拉起:“起身吧。今日太傅都教了什麼書 ?”太子一一答了。
殿東側有一排窗,光線隔了紗簾而入,流光碎銀般地堆在兩人身上 。因四周都置了冰,絲毫不得有悶熱之意。百里皓哲這般瞧著,不由微 笑,道:“方才太傅在我面前誇我們的太子聰慧,說太子雖小,卻有過 目不忘的本領……”
百里皓哲側頭一笑,溫溫道:“今日看來,凝妃你平日裡照顧太子 飲食起居,連課業也兼顧,實在功不可沒。你倒說說看,想要什麼賞賜 ?”
穆凝煙搖頭,淡淡道:“這本是臣妾分內之事。實在不敢要皇上的 賞賜。”
百里皓哲沉吟著道:“我要說賞你就一定要賞你。這樣吧,前幾日 ,西城進貢了一副和田玉棋子,我就賞與你吧。”低頭看著太子道:“ 皇兒說可好?”
太子眉目俊秀,此時笑容大大的,越發俊俏無雙,用力點著頭:“ 當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