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有如果。
而現在想改變些什麼,都仿佛成了對從前行為的諷刺,這種諷刺令他卻步、不安。
旭琉沿著花間小徑徐徐而行,恍惚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在不久之前他曾聽過。於是他抬起頭,望向聲音來源處,就見後院的鐵門開了,兩個宮女扶著一人自馬車上款款走下來。
——錢明珠!
——她回來了!
四目相接,錢明珠怔了一下,似乎完全沒想到他會在這裡,然而很快的,嫵媚不失莊重的微笑自唇邊輕輕溢開,她行了一禮,恭聲道:“殿下,臣妾回來了。”
此時此刻,竟然見到她,旭琉不知道自己心中是震驚多一點,還是迷惑多一點,好象還有那麼點似有若無的欣喜,夾雜在千滋百味中,又甜,又酸。
“臣妾沒有通告就回來了,失禮了。”
“你是太子妃,進出宮門大可大大方方、前擁後呼的,何必每次都鬼鬼祟祟的走後門?”明明是想說些歡迎的話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一張口,又是責備。
錢明珠的臉色微變。該死的,看樣子又傷到她了!
“嗯……我的意思是,下次你儘管從正門進出,讓眾人去迎接你。”
錢明珠掩唇笑了起來:“謝謝殿下關愛,只是臣妾覺得這樣太勞師動眾了,臣妾回宮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而且殿下在前廳設宴,這麼歡慶的日子裡,不該為些瑣事分心的。”
旭琉望著她,一時間喉嚨里象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錢明珠沖宮女們使了個眼色,宮女會意,先行帶著包裹行李離去,將他二人遠遠的落在後頭。
“時間過的真快,上次見殿下時天上的月亮還是彎的,這會兒就成圓的了。”
旭琉抬頭,果然,天上一輪圓月皎潔,這樣的冬夜本該是寒徹入骨的,但興許是有了這輪圓月的緣故,竟讓人覺得有了脈脈溫意。
旭琉忽然道:“我在前廳設了慶功宴。”
錢明珠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臣妾知道啊。對了,忘記恭賀殿下凱旋歸來了……”
“可是有人告訴我,我少請了一個人。”旭琉仔細觀察她的反應,但錢明珠聽後只是淡淡一笑:“殿下是指我嗎?”
“為什麼不跟我來說?你不覺得由我親自採納你的建議會更方便嗎?”
這回錢明珠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恐為殿下所笑。”
“你怎知我會笑你?”
“殿下警告過我……”錢明珠抬頭,雙眸望進他的眼睛裡,幽幽深深,“殿下新婚之夜說過的那些話,臣妾一個字都沒有忘記過……”
如果說剛才還只是喉嚨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了,這會連胸口也開始沉悶了起來,旭琉張著嘴,突然覺得自己很láng狽。
是啊,他曾經警告過她,不要再玩心機耍手段,他告誡她安安份份的當個太子妃就好,其他少管,他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話,於此刻回想起來,都變成了一根根尖銳的刺,刺到了他自己。
不知當初她聽了那話後,又是什麼感覺……
錢明珠揚起唇角又笑了起來:“不過殿下如果覺得臣妾有功,非要嘉獎臣妾的話,臣妾也不會拒絕哦。”
月光與燈光jiāo織在一起,映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第一次看見她露出調皮的樣子,旭琉只覺得心中一動。
此時兩人已走了近半路程,前面不遠處就是那株千年老梅樹,旭琉忽然搶先幾步奔到樹下,腳尖輕點將一枝梅花折了下來。
他將那枝梅花遞到她面前:“這個就當獎你的。”
錢明珠凝視著他,眼睛裡是掩蓋不了的震撼與驚悸,說那句玩笑話只是為了緩和一下尷尬氣氛,沒想到竟引來他真的攀折了一枝梅花送她。此舉何意?何意?何意!
旭琉見她遲遲不收,便挑起了眉毛:“怎麼?不是你親自折下來的梅花,你便不喜歡?”
錢明珠顫顫的伸出手去接那枝梅花,指尖剛觸及枝gān,一股力道突然而來,身子頓時站立不穩,隨著那股力道跌進了旭琉的懷中。
腦中哄的一聲炸開了,所有思維在瞬間雀躍飛揚碎裂凌亂,眼前的一切在她視線中旋轉著淡去,只留下那如紅線般的一排排宮燈,隱隱然間象是在預告某種事物的來臨。
旭琉將梅花cha上她的發間,悠悠然說道:“這花很適合你……他們沒有說錯,你的確是天下第一美人。”
錢明珠的眼中就忽然有了淚光。
第五章
那裡永遠是一片水氣氤氳,她看見自己穿著單薄的紫衫站在岸邊,神態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她依稀覺得那人不是她,她怎麼可能露出那麼迷茫害怕的表qíng,放任qíng緒寫在臉上,被別人看的明明白白?然而心中的恐懼感卻是那般清晰,令肢體顫抖,令呼吸窒息。
她知道周圍存在著一種讓她害怕的東西,但她看不見,四周只有濃霧雲繞,yīn冷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