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錯了啊……」
宣輝殿前的廣場已清掃過,之前堆積成山的屍體都被處理掉。
反叛禁軍的屍骸運至城外成堆焚燒,死守宣輝殿的禁軍家人可前來認領屍首和撫恤金,如無人認領的,會被妥善安葬。
廣場地面用水沖洗了一遍又一遍,可那些縫隙里仍然殘留著血跡。
空氣里艾草的味道掩蓋住了血腥味,宮女在燃燒蒼朮和艾葉以防止疫病。
李霽風在李昭年身側坐了下來,兩人並肩坐在殿前,看著廣場上來來往往的宮女和內宦。
「這座吃人的牢籠把所有人都變成了怪物。」李昭年疲憊地說。
李霽風輕輕笑了笑,「不是還有你不忘初心嗎?」
李昭年嘆了口氣,「多少人想要擠進這萬人坑,被啃到只剩白骨也不願離開。」
「可也有人拼了命地想要離開。」李霽風說:「咱們兄弟從前聊不來,我嫌你太死板,你嫌我不學無術,誰也瞧不上誰,沒想到最後會是我們坐在這裡。」
李昭年表情木然,問:「你習武多少年了?」
「十二年。」李霽風向後撐著地面,散漫地說:「我母妃死的時候,告訴我要學會自保,她說這座皇城裡聰明的人容易死,可怎麼辦?我就是聰明絕頂啊。」
「十二年,真不容易。」李昭年輕聲說。
又靜了許久,李昭年突然開口:「你藏鋒斂鍔這麼多年,不會僅僅是為了自保,誰都沒有將你看穿,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
「有啊,怎麼沒有?謝停舟和沈妤。」李霽風說。
李昭年道:「他們自是不同的,天生的強者,絕非池中之物。」
李霽風笑道:「你現在看清了嗎?」
李昭年心裡疲憊極了,「你若是想要這個皇位,你就拿去,我可以寫下禪位詔書,保我妻兒平安。」
「我要這個皇位做什麼?」李霽風說:「這江山搖搖欲墜,那破爛位置誰愛坐誰坐,反正我不坐
。」
「那你要什麼?」李昭年皺著眉問。
李霽風站了起來,垂眸看著他說:「李昭年,你不得不承認你救不了世人,我也不行,但這世上總得有人站出來扛住這片山河。」
李昭年錯愕了一下,仰頭看著李霽風。
李霽風看向遠處,眼裡涌動著光,「他謝停舟收斂鋒芒裝浪子為了成就他自己的忠君之心,可得到的是什麼?誰會相信他不會反呢?他交出兵權是死,不交也是死。但他退步不前卻是萬民之難,必須得有人或是有一個契機推著他往前走。」
李昭年看向廣場,「你是指……」
「沒錯。」李霽風已經猜到了他想說什麼,「父皇擔心他反,但我卻巴不得他反,我原想在這次的動亂中殺了沈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