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在龍榻旁坐了下來。
李昭年的視線穿過帘子落在了她的腹部,「幾個月了?」
沈妤輕輕把手蓋上去,「四個多月了。」
「時間過得真快呀。」李昭年表情溫和,眼中隱隱帶著笑
意。
「是很快。」沈妤問:「你現在身體如何?」
「今日精神極佳。」李昭年笑說:「許是因為要見故人的原因。」
他的聲音疲憊不堪,連說話時都在微喘,卻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李昭年微微挪了挪,從帳簾狹小的縫隙里看她的臉。
眉眼間脫了些稚氣,比從前更好看了,但好看從來都不算她的優點,她還有很多令人敬佩的地方。
「沈妤。」李昭年看著她的身影,「我當初並非……」
「我知道的。」沈妤輕聲打斷,「身在其位,本就是身不由己。」
沈妤望著帘子,只能隱約看見榻上形銷骨立的人影。
時光走得太快,帶走了那個溫潤如玉、清風明月般的李昭年,徒留一具殘軀。
李昭年挽唇笑了起來,眼眶漸漸發紅,「若有來生,當奉你為知己。」
「你似乎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沈妤說。
「對,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李昭年問:「外面雪大嗎?」
「挺大的。」沈妤說:「京中沒亂,衙門仍舊在派人清掃積雪。」
李昭年點了點頭,「不知史書會如何評我,大周的最後一位皇帝,也是最……」
「肯定不是這樣的。」沈妤打斷他,想了想說:「應該是……永寧帝博覽全書,博古通今,擅詩文、通音律、精書畫,旁通佛老,胸有浩然之氣,懷裝半個人間。」
李昭年溫柔地笑起來,「聽上去倒還不錯,我便厚顏,將它留做我的碑文吧。」
殿中靜了下來。
沈妤側頭望向窗口,心中鬱結不已。
一路行來,不斷有人離開,她似乎一直在和不同的人做著告別,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身邊的那個人還在。
李昭年的目光從她的臉滑了下去,落在她搭在腿上的手上。
那隻手就挨在榻邊,那樣近。
他靜靜看著,慢慢地伸出手,指尖就要觸上去,卻止步在了帳簾,然後指尖又慢慢蜷縮了起來。
①君子無道則隱,有道則出,出自《論語》
第299章 可憐生在帝王家
「我近日時常做夢。」
聽見李昭年的聲音,沈妤回頭看他,「夢見了什麼?」
李昭年笑著說:「都是些天馬行空的夢,好些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我有一個家,在一座山腳下,庭前有一片飛燕草,每到春夏相接,便能花開滿地。」
隨著他的描述,沈妤也跟著笑起來,心生嚮往,「那一定很美。」
「嗯,秋有友人來訪,春有喜鵲長鳴。」
「那冬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