舸笛猜了個大概,正準備要走。突然一個人跑過來撞進了自己懷裡,那人撲進來帶起一陣香風。撞得舸笛自己後退了兩步,忙把懷裡的人扶住。
卻沒想到下手就摸到了那人肩頭上光潔的皮膚,趕快又慌忙收回了手。
「啊,真不好意思,撞到這位哥哥了——咦,這位哥哥看不見嗎?怎麼眼睛還蒙著布?」
舸笛一愣。
那人聲線帶著一點清潤之感,聽著像是個少女,不過十三四的樣子,語氣聽起來雖然俏皮可愛,但是舸笛莫名覺得這語調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非要說的話,似乎有些刻意的可愛了。不過也不甚明顯,舸笛只能憑藉耳力辨人,因而對聲音總要比別人敏感些。
舸笛確認少女已經站穩了之後,方才後退了一步,和少女拉開距離。笑著道,「勞煩這位小妹妹,城門方向怎麼走?」
「城門呀,」那少女拉長了調子一猶豫,然後突然自來熟似的一把握住舸笛的手,「跟著我走。」
被那少女的手一把握著,舸笛頗有些不自在,那隻手的手指帶著繭子,自然不是什麼純良的姑娘。而且,這也未免過於親近了。
雖然這段日子姜逸北也喜歡拉拉扯扯的,但姜逸北拽著他走的時候大多是扯著他的衣袖。
那少女帶著這個瞎子往前走,自來熟一樣,一路話多的不得了,「這位哥哥是要出城辦事?是出城看父母姐妹嗎?哎呀,要我說這不染城的城主真是個薄情人,都說救人就到底,可他只收容被追殺的人,不收容被追殺的人的妻女,哪個能安心在城裡待著嘛!你說對不對?……」
舸笛少見的沒怎麼搭腔,似乎有心事。可是哪怕是完全不搭腔,也不影響這少女的心情,一路不停地在說話,幾乎讓人懷疑這少女一個人可以撐起一個說書攤。
也不知走了多久。少女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來,對著舸笛道,「哥哥你話怎麼這麼少的?」
舸笛:「…………」
舸笛突然笑了,微微彎下身子,朝著少女勾了勾手。少女愣了愣,然後還是乖巧地更湊近了幾分,把耳朵送上來,等著舸笛給她說悄悄話。
舸笛卻抬手就把一枚柳葉刀橫在了她脖子上,然後笑著道,「因為我在想,你把我帶到了哪裡了?還有,你為什麼會覺得我記不得你的聲音?」
那少女被柳葉刀貼住脖子,只安靜了片刻,就又活躍起來了,語調歡快地誇獎道,「哥哥真是聰明。」
這裡位置偏僻,四周的人聲越來越遠,腳下的磚石也已經從鋪面平整的地磚變成了散碎放在地上的青石板——舸笛雖然不怎麼認路,但是不至於糊塗。
而且這少女給他的感覺太過刻意——不是沒見過幫瞎子帶路的熱心人,可這位的熱心未免來的太巧也太莫名其妙了。
最重要的是——即使這個故作可愛黏膩的聲音處理過,舸笛還是可以把這個聲音從記憶里翻出來。
不止她,他們每一個人的聲音,舸笛都會忘記。因為他們經常出現在他的噩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