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說麼,再能忍的人也不能不覺得疼啊,折騰這小殘廢那麼久,終於哭喊出來了,不然他得懷疑他是不是發虛,打人不夠勁兒了。
可謝無偃哪裡是因為這幾鞭子發泄出聲。
聽著耳朵里隱隱發出的聲音,謝無偃幾欲僵硬,瞳孔微縮。
那從黏在趙升鞋邊的微型傳聲器里發出的說話聲,徹徹底底地證明,他一直以來,全錯了。
憑藉謝盛政對趙升的信任,以及他對謝盛政熟到不能再熟悉的認識,以謝盛政這樣的語氣和做事態度,他能百分百地確定。
謝盛政沒有說假話......
所以時訴安——
根本不是謝家派來的人。
不是......
不是!!!
所以時訴安一直以來,才會「偽裝」得那麼完美無缺,才會和以前那些人完全不一樣,才會不管是眼神或動作里都不曾泄漏出任何嫌惡或排斥的情緒,才會一直那麼真誠,坦然,關切,並且反應那麼生動。
——根本沒有絲毫裝出來的虛假死板。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在偽裝!
他曾經一直以為,他這種殘疾醜陋又遭遇了那麼多年欺辱踐踏的怪物,不可能受到老天眷顧,更不可能好運地遇到一個真心不嫌棄他並且關心他對他好的人。
畢竟那種人實在太少見了,幾乎沒有。
就算有......
那也絕不會是他這種運氣差到頂的人能遇上的。
不然他怎麼會遭遇這十幾年來的一切?!
可是,現在證明他錯了。
他居然真的遇到了。
可他卻一直都誤會了時訴安,認為他虛偽可惡,認為他不懷好意。
再想到之前趙升放給他看的關於時訴安的現狀——虛弱地躺在不知哪裡的骯髒地下室里,原本白到幾近透明的臉頰因為失血幾乎沒了活人氣色,鮮紅的血從時訴安的額角流到下巴,甚至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血痕,胳膊上是一道道的鞭印,灰塵濃郁得幾乎要在窗戶光線下織成幕布,時訴安單薄的胸口起伏地那麼吃力,根本是隨時可能會犯咳病,可在那種環境下一旦犯了,定然會咳得生不如死......
謝無偃驟然按住了胸膛,眼底閃過紅意。
酸烈的痛楚從心臟深處瘋狂湧出,淹沒身上的和斷腿上的劇痛,鋪天蓋地席捲全身,讓他幾乎窒息。
他從沒有過感覺。
但是在痛苦的同時,他竟發現他對這種「痛苦」也很渴望。
因為他之所以這麼痛苦,是因為他對不起時訴安,而這種這種「對不起」代表著時訴安......是真的在乎他,關心他,愛護他。
時訴安是真的,真真切切的存在,沒有絲毫偽裝,是他的。
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