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歌行苦笑了一聲道:「李家夫婦宅心仁厚,於我亦有恩,只是太寵溺孩子了些,這個李霑完全就是個少爺身子,泰阿令可召李家舊部,朝徹珠可使人一夕內力大增,可前者他不會用,後者他用不了,懷璧其罪,這兩樣東西他拿著燙手,還不如給秦氏賣個人情,其實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算秦氏真的接納了李霑,寄人籬下的生活又能好到哪去,死馬當活馬醫唄。」
楊晏初想起任歌行說過裴寄客「是來搶東西的」,天底下明里暗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兩樣,只是泰阿令和朝徹珠,李霑用不了,任歌行卻完全可以——
「你那麼看著我幹嘛?」
楊晏初看著他的眼睛,明白了這人和沒想著嫌棄自己心脈不足一樣,壓根就沒往殺了李霑私吞泰阿令和朝徹珠那方面想,怪道李氏夫婦能放心託付給他——不知怎麼,在任歌行面前,他總覺得自己的思想透著一絲淡淡的邪惡和猥瑣。
楊晏初沖他拱了拱手:「任大俠乃仁義人也。」
任歌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恍然道:「我還以為你有事求我……泰阿令我要它幹嘛,朝徹珠那仨瓜倆棗的內力,我練個五年八年的也有了,沒必要,也沒有那麼乾的,李家於我有恩。」
恃才傲物,磊落又疏狂。
楊晏初:「……嗯。」他向前傾了傾身子,聲音低了一點,「李氏……是怎麼覆滅的?」
「還能怎麼,」任歌行仿佛不願多提,「氏族爭鬥,在廟堂則彈劾,在江湖則互毆,有什麼道理可講。」
這句話里不知道哪個字像根針一樣扎了楊晏初一下,他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任歌行嘆了口氣:「說來也是無奈,這李家小公子珠圍翠繞地長大,一朝遭此變故,連報仇的能力都沒有,我還不會看孩子,這小孩兒剛開始跟著我的時候白白胖胖的,現在都瘦成什麼樣了。」
楊晏初不知道該說什麼,攏了攏衣襟,道:「那咱們接著練?」
任歌行有些訝異:「你可以嗎?你再休息會兒。」
楊晏初搖搖頭,低聲道:「沒有時間了。」他站了起來,反手抓住了匕首,橫握在胸前。
任歌行嘖了一聲,走到他身後,手捏住了他的小臂:「胳膊和手別擰著勁兒,還沒捅人呢你自己先抽筋了,放鬆,用小臂力量帶動手,放鬆——看我幹嘛,我臉上有字啊,看書……不是,看刀!」
楊晏初呼了口氣。他實在沒法放鬆。任歌行的存在感太強了,站在他身後,手從後面捏著他的小臂,說話的熱氣就噴在他的後頸上,在楊晏初看簡直就是個擁抱的姿勢,又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教授的姿勢,如果……如果沒有他這樣卑賤的出身和不堪的經歷,斷斷不會想到這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