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歌行沉吟半晌,道:「姑娘,冒犯說一句……你這麼說,我們沒法信。」
姑娘苦笑一聲,道:「早料到您會這麼說。不差這一會兒,小女子名叫段西泠,您去官府看一眼我是不是在逃的案犯,有沒有案底一看便知。您若再不信我,」姑娘從懷裡摸出任歌行的荷包,「這個還給您,您就找個暗處看著,這兒的地頭蛇是個七尺來高的胖子,您瞧見他因為我今天一分油水都沒撈著揍我一頓也就明白了。不怕污髒了您的眼,」姑娘一挽袖子,露出一條傷痕累累的胳膊,晃了晃紫黑帶血的烏青,無奈道,「任大俠,要不是因為這個,誰願意做這種事兒,就求求您帶我一程,送到蘭陵,要我怎麼報答您都行。」
任歌行皺眉道:「他打你?」
段西泠道:「我只求您能帶我離開。」
任歌行喝了口茶,道:「從這裡到蘭陵,只有兩三日路程。」
這話中口風便是鬆動了。楊晏初心中暗嘆,任歌行這麼個人,裴寄客他都能伸手拉一把,更別說一個滿身傷痕的姑娘楚楚可憐地哀求他帶她一程,他做不到坐視不理。
於是楊晏初道:「三兩日的光景……」
李霑馬上說:「舉手之勞的事嘛。」
任歌行有點想笑,還有點心酸——李霑這麼個從前大戶氏族的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這麼伶俐地看人眼色了。他颳了一下李霑的鼻子,道:「那就趕緊吃,吃完趕緊走。」
段西泠從偷錢到求救,言語間一股塵灰里打滾的老練油滑,這會子聽見任歌行終於鬆口,一下沒繃住,眼淚終於刷一下淌下來了,連哭也是悄悄的,連抽噎聲也沒有,掉了兩滴眼淚趕緊用袖子抹了,道:「謝謝您。」
「甭說謝不謝的,」任歌行道,「日後我若再經過蘭陵,記得請我吃飯。」
姑娘破涕為笑道:「好嘞。」
楊晏初站起身又叫了個菜,幾人吃完之後方才要走,行到門口,有人擋住了去路,那人七尺來高,腦袋大脖子粗,像個臭水溝里變異出來的胖頭魚,一見任歌行三人品貌衣著,本來兇悍的神色登時一變,嘴裡那些不乾不淨罵罵咧咧的也收了,繞到段西泠背後捏她的肩,邊捏還邊來回摩挲,狹昵地笑道:「哎呀……我說小丫兒跑哪兒去了,原來是……哎呀,哎呀,真是長本事了,那兄弟我就不打擾了,丫兒你好好陪陪客人——」
「這位兄台,」任歌行打斷他,用筷子頭點了點胖頭魚的指節,「這是家妹。」
「哎呦,」胖頭吃痛縮回手,一邊甩手一邊笑道,「妹妹好,妹妹好啊。」
任歌行不是很想搭理他,只道:「都吃完了嗎?吃完走吧。」
段西泠就像個影子一樣亦步亦趨地跟著任歌行上了馬車,任歌行翻身上馬的時候那胖頭終於感覺出來不對了,在下面問:「公子這是要把她帶到哪兒去啊?」
任歌行回道:「四處逛逛。告辭。」
胖頭道:「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