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外,一槍一個。
這是他有生以來射擊成績最好的一次。
在他瞬間衝進去指向第三個男人時,身體卻因為過於緊繃,射偏了。
對方衝到了他面前。
他最後看到了景象是刀光的影子,而刀光的遠處盡頭,他隱隱看到了一雙驚惶望向他的淡藍眸子。
接著,便是鋪天蓋地的劇烈刺痛與黑暗。
他什麼都看不到了。
或許是本能的求生欲,他在巨大的痛苦中依舊握緊手、槍,迅速撲過去扣動扳機。
他先一步打中了他。
他贏了。
再後面,他所有感官都變得模糊了。
他在醫院中醒來,眼睛被繃帶纏著,很多人都在和他說話。
有警察,有醫生,有朋友有親人……
他被告知救了一個少年,是個富家少爺,就是臉毀容了,不過後續可以通過手術修復……那名臥底警察,已不幸犧牲。最後被他打中的惡徒沒死,被搶救過來,警方正在從他口中試圖套出他們那個組織的信息……
最後,他終於被含蓄地告知眼睛再也不能看見了。
賀言就這麼看著那時坐在病床什麼都看不到的自己。
看著拒絕前來探望的教練、隊友、朋友、親人……
在他記憶里,那時候被他救的少年和家人只來看過他幾次,少年從未和他說過一句話,大部分都是他的家人在拼命表示感謝,揚言會照顧他的餘生。他從來都沒接過話,久而久之,那一家人也看出了他淡漠的態度,開始往他卡里大量打錢,逐漸不再來了。
他一直以為,那就是他和那個少年一家人最後的緣分。
可此時成了旁觀者的他,卻忽然發現很多地方和他自己經歷過的不太一樣。
他看著臉上留著一道疤的藍瞳少年每天都會在他病房外透過一道窗看他;他看到自己出院後被人送回家的路上,後面一直有輛車小心跟著,副駕駛上的少年有些熟悉;他看到自己拒絕門外朋友進來時,混在其中的少年焦急慌促……
最後,在他震驚之餘,原本留在前世自己身上的視野忽然轉換到了那個藍瞳少年那裡。
他看到藍瞳少年開始挑選導盲犬,最後站在不遠處注視著他在專業人士的介紹下彎腰去摸那隻的狗時的表情;他看到藍瞳少年在五年間從一米八長到一米八七,從少年變成穩重的男人;他看到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每年都能聯繫到他失明前那些朋友,然後每段時間混入其中一起看望他;他看到每年冬天在降雪那天出去的自己身後總會跟著一個男人,男人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下雪後,則會輕聲走到他身旁把整張傘都撐到他上方……而在某次靠近稍晚時,發現他因為落在臉上的雪而咧嘴微笑後,怔怔地放下了雨傘。
一直以來,他以為的天氣預報不準和降雪太晚……只是因為多了那個人、那把傘。
那些流動的畫面很長很長,仿佛讓他重新經歷了一下那無法看到的五年。
最後,在他前世的身體終於落入河中時,他就以為這是終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