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然道:不会。
贺清栖开始回忆起那些年她的丧偶式婚姻,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顺手也帮方萱遥回忆一下。
至于会不会刺痛她,就和贺清栖没有关系了。
她抬头望着夜空,语气平静: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
什么?
我们结婚纪念日。贺清栖叙述着:是我们结婚的第八个年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准备了烛光晚餐,可是等啊等啊,你一直都没有回来。
等到我在沙发上睡着了,我那时整颗心都凉了,知道你一定是忘记了,发泄般给柴旭他们发了条信息。贺清栖顿了顿:大概内容是,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我决定再也不当舔狗了,那时还只是发泄。
栖栖。方萱遥隐忍浮现痛处:你别这样说自己。
贺清栖若无其事地瞥了她一眼,懒得再纠正她的称呼了,只是继续道:
大概十二点钟吧,你终于回来了,我很惊喜。
方萱遥瞳孔骤缩,显然也是回忆起来,她喘息几声:别别说了。
语气慌张不知所措,似乎不愿面对那些血淋淋的现实。
她对贺清栖的伤害,从身到心,彻彻底底,哪里是几句对不起可以弥补的?
贺清栖的话语就像是刀子,直直插进心里,却偏偏又慢又钝,连个痛快都不能给她,插进去后心头汩汩淌血,飞溅出的血液渐渐被冰冻。
她死死地咬住了牙,回忆起那一切。
后来贺清栖兴高采烈迎了上来,她总是喜欢对她做一些亲密的动作,亲一亲或者抱一抱,却被她一把推开。
贺清栖本就迷迷糊糊,一下失去重心,跌坐在了地上,头砰地碰到了茶几上,疼的眼眶生理性迅速地浸满了眼泪。
然后她说
她说的话到现在贺清栖都还清清楚楚,她讽刺笑了一声:那时你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个样子,我是你的妻子,还是一个飞机杯?一个发泄工具?
登时我就清醒了。
那时我爱你爱地失去自我,把自己的尊严碾碎扔进尘埃里践踏。
所以我为什么要再次跳进火坑,用我的时间去赌一个没有结果的爱情。
说完,贺清栖转头。
目光清凉,疏离不堪。
方萱遥,我贺清栖自小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所以我死不放手,撞了南墙也不愿意回头。
是你教会了我人生的这一课,放手,我学会了。
谢谢。她目光真诚,由衷地道谢。
方萱遥默了默,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扔浑然不知,牙齿被她咬地打颤。
半晌才颓然低下头:
对不起。
贺清栖摆摆手。
也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不接受。
第82章
忽然刮了一阵风, 刮起路边枝繁叶茂的树木, 耳边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贺清栖目光淡淡,眸底淬了冷意。
脸颊的线条在月光下更为流畅,光洁皮肤泛着清凉光线,像是暗夜里的一颗星辰。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方萱遥一眼, 便插着兜毫不留恋长腿迈开。
方萱遥孤零零坐在凉亭里, 眨了眨眼,莫名抖瑟一下, 天地间找寻不到自己的痕迹。
她抖了抖眼睫,仓皇望天,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乌云遮住了万籁俱寂时的那颗星, 搅得人心烦意乱,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
方萱遥捂住心脏, 微俯着身子勉强呼吸,那种沉重却随着渐凉的风愈演愈烈, 心跳渐渐加速,在胸腔中仿佛开始百米冲刺的最后阶段。
这就是她想要的么?
说了句蠢话, 然后引得那个人的目光更加绝情,一句我不接受便是她此行的终点?
不是, 不可以!
她倏然抬眸,望着贺清栖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贺清栖!
贺清栖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方萱遥快步跑向她, 散落的头发随风飘舞。
她不是为了让贺清栖不快的,她希望贺清栖幸福,哪怕是另一个人给她的。
攥紧了手指,那股疼意顺着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回心里,方萱遥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而急促,几秒后,又归于平静。
她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那个样子的告别实在太难看,她希望贺清栖的记忆能定格在她最美丽的时刻。
于是勉强勾起一抹笑,嗓音却随风打颤:你要好好对她。
也要好好对自己。方萱遥的喉咙带着些微的铁锈味,吞咽一下,目含泪光继续道:
不要再像和我在一起时,只知道一味地付出,却连身边那个人是人是鬼都看不出你被保护地太单纯,遇事多问问你哥哥他们,他们是你的家人,总不会害你。
方萱遥顿了顿,忽然垂眸苦涩一笑:当然,或许卓知微永远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感受。
毕竟她那么爱你。满腔皆是心酸。
贺清栖闻言,猛得回头,眼睛倏然睁大,今天的第一次正眼看她。
她敏感地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了些东西,这些东西让她心里打鼓,雀跃的鼓点让她心生急切,喉咙忍不住耸动一下。
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
你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连串的三个问题问地方萱遥的眉梢愈发苦涩,她急切的情绪暴露了内心对卓知微的在乎,世界上有什么是比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移情别恋更痛苦的事情。
甚至,那是她亲手促成的。
方萱遥有时也会忍不住想,假如那时那个人不是卓知微,如今又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说到底,是她自作自受。
方萱遥咬了下嘴唇,低敛住眉目,目光悲哀地反问一句: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爱着的,是我的妻子。
她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些许讽刺,讽刺的不知是卓知微还是她自己。
她自以为掩饰地很好,可是知道的人会懂,那样的眼神也曾经出现在我眼里,所以我对它敏感至极。
她喜欢遥遥望着你,像是看着一颗遥不可及的星星,而看到我的时候,她震惊,痛苦,然后还带着,羞耻。
贺清栖目光如炬,下意识捏紧了方萱遥的手腕,重重喘息两声:
所以,所以你是说。她有些语无伦次,眼神中透着按捺不住的惊喜:知微她上辈子也喜欢我?
可欢喜过后,贺清栖的眼眸渐渐黯淡下去,被一种复杂情绪所代替,心头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涩,像是无数只蚂蚁啃食她的心脏。
她低喃一句:所以她,上辈子就喜欢我。
贺清栖眸光不可置信地闪了闪,呼吸急促,回想起那晚关于她身世的问话,忍不住地喉咙发干发涩。
她到底都做了什么?
贺清栖眼底忽明忽暗,往事如走马灯一一闪现,起初是《偶时》的拒绝看不起,然后又是言语的无意刺痛,到后来渐渐疏远,可是最后,她却又因为自己身败名裂。
为什么。
贺清栖握紧了拳,紧抿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