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匕首抵著恆帝脖子的歸衍抬起頭,怒目圓睜:「老五, 你得意什麼?孤還是太子!」
歸衡勉強忍了笑,道:「是臣弟的錯。皇兄可將匕首拿穩了,免得提前登基,少做一年太子……」
他說著說著,到底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歸衍看著他的表情活像見了鬼。
連自從被嫡子挾持後便一言未發的恆帝都忍不住抬起眼,看著仰起頭大笑的歸衡。
他看到他肆意的眉眼,散在肩上的蜷曲長發,也看到他身後狂奔的人影和熊熊的火光。
恆帝忽然打了個寒噤。他今天已覺得歸衍像個陌生人,現在又發覺,他其實也從未認識過歸衡。
不止他們。
執意向著太子的歸德,暗藏禍心的歸徹……他自以為做了幾十年的皇帝和父親,其實不過做了幾十年的睜眼瞎。
恆帝渾身無力,喉頭隨之湧上一股腥甜。他疲倦地閉了閉眼睛,低聲道:「動手吧。」
歸衍手指顫得厲害,在他已經干縮的頸間劃開一道道細細的血痕,卻怎麼也下不去手。
恆帝吃痛,又不肯做聲,眉頭擰得越來越緊,額前滲出豆大的冷汗。
要不是深知自己這太子兄長,歸衡幾乎都要以為他是故意折磨恆帝了。
笑了一會兒 ,他終於止住,緩緩踱步過去,隨手撕下半幅床幔,隔著床幔牢牢控住歸衍的手。
歸衍大叫起來:「你要做什麼!你放手,你放手!」一邊拼命掙扎。
「皇兄。」歸衡毫不費力地制住他,像是對他說話,濃黑帶紫的深邃眼眸卻一眨不眨地盯著恆帝,「我在幫你啊。」
「如果父皇駕崩,你就是新帝。」他微微勾起一點唇角,手掌毫不留情地施力,刀鋒劃破帝王的脖頸時,發出輕微的「噗」聲:「你為君,我為臣。君要臣做什麼,臣自然只有鞠躬盡瘁的份——」
鮮血如泉噴涌,落了兩人一頭一臉。歸衡尚且側立在歸衍身後,歸衍避無可避,被噴成了個血人,歇斯底里地尖叫著。
那種叫法即使不瘋,嗓子也徹底廢了。
血順著歸衡的指縫流淌,他的聲音卻依然冷定清醒,「只是為君太久便容易忘記,被你肆意指使和玩弄的——他們也都是人。」
「父皇。」
直到恆帝氣息斷絕,他終於看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輕輕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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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西暖閣里傳出冷淡的聲音,阿禮忙帶人進去收拾殘局。
木門一打開,鋪天蓋地的血腥味叫他差點當場暈過去。
不能暈,不能暈!
未來的御前內侍,首席總管,怎能如此沉不住氣?
阿禮死死掐著掌心,居然真的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