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從窗戶出來?我下次帶工具來。」這話承諾得乾脆利落。
指甲剮蹭木頭的吱吱聲停了,席莫回蜷起手指翻開手掌,側著腦袋看了眼裂開小豁口的食指指甲,用拇指按住,將它包藏在手心,「沒用的。」
「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一定沒用?鐵鉗總比手指省力。」
席莫回笑了下,回眸道:「我試過,試了很多年。」
他記憶模糊,不斷輪迴的生命讓他的記憶越發混亂,但隱約能記得,有一陣子,或者說那麼幾輩子,他試過偷來叉子摳挖水泥,也試過純拿指甲一點點挖掉牆,經過幾十年,浪費了一輩子,他發現這個小窗口露出的鋼筋只是冰山一角。
這個囚禁他的牢籠,和整個山體,牢牢焊接在了一起。
不過也說不上浪費時間,他一無所有,最多的就是時間,不做這個也沒別的新鮮事可做。
「你的頭髮……」桓修白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他漆黑的發色。
他一直以為席莫回是天生銀髮,上輩子的席莫回與他相遇時還不到六十歲,頭髮絲從頂到尾沒有一根雜色,完全不像是因年老而枯白的樣子。
現在看來,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喜歡這頭髮?」席莫回問得直白。
桓修白臉頰發燙,明知道對方是半開玩笑在問,還是認認真真回答了:「我喜歡。」
「我也喜歡。」席莫回將它們捋到前面來,挑起一縷,繞在指尖再鬆開,打成小捲兒。平常他除了臉面和雙手,就數這頭長髮養護得最精心。
「你……一直都是黑髮嗎?」
無邊夜色朝他們聚攏而來,桓修白漸漸看不清席莫回的臉,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灰色輪廓,還停駐在窗邊。
「也不是……」
桓修白呼吸停滯一秒。
「它經過特定的事,會變化。」他說得好似輕鬆。
「什麼樣的事?」桓修白追問。
「你過來,我說給你聽。」
不論時光荏苒,桓修白終究會循著那道聲音而去。深沉的天光照不亮關著席莫回的窗口,桓修白扶著牆小心地站起來,盡力壓低身體,降低重心,探過去身體,抻長了手臂才堪堪碰到最邊上的鋼筋,粗糙的螺紋嵌進掌紋里,說道:「你說,我聽著。」
「我啊……」席莫回挨靠在窗邊,神色晦暗。
桓修白朝下瞥了眼,這裡是塔樓頂層,連著這一層光是席家整座樓群就有七層,再往下,樓層三倍高的山崖作為托起建築的底座存在。如果他不夠小心,可能會當場摔得四肢零落,頭腦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