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珍珠髮夾藏在袖子深處,漫不經意地說:「我也不記得丟在哪兒了,雨下得太大,也許掉下去早被水沖走了。」
馬車搖搖晃晃,帶他們回到了席家樓閣里。外面沒有停馬車的地方,它直接駛入了隱秘的大門中,沿著寬闊的室內走道行駛了許久才停下來。鏤空畫柱的走道九曲十八彎,大體圍繞著中心而建,被環繞的所在處是一汪冷泉,冷冽水汽常年氤氳在泉潭中,對其中景致看也看不真切。
伏翅大鸞,八輪冷泉,雲海穹宮無知處,便是席氏盤桓地。
其中樓塔七層,每層往三面又有二十一種變換,次序下階,看似有序實則紛繁難辨,每間屋舍,廊房,皆同條共貫,以細密如針眼的鎮宅大陣隱隱分割,哪怕席家大門洞開,外來人也會迷失在無邊樓海中,尋不得所求,鬱郁而死。
對一個外鄉人來說,貿然闖入就是死路一條。
席莫回半斂眼眸,回身錯望了眼早已看不到的大門,朱紅色厚重內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
「給你這個。」席墨之小聲把圓環塞進哥哥手裡,趁他還沒反應過來,迅速溜走。
「墨之,墨之回來了嗎?」女人華貴的聲音透過來,席莫回的好嗓子大都遺傳自她。
席家二子迎了上去,和母親盡情撒嬌:「媽,我把戒指丟了,您別告訴父親行嗎?我的膝蓋好疼,摔了一跤,起來時戒指就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席母的回答在席莫回耳中混亂成了一道背景音。他把那枚戒指隨意丟在口袋裡,獨自走向通往牢籠高塔的路。
曾幾何時,他也向父母表示過作為幼子的親昵。
而他得到的是怎樣的回答?
並不是柔軟的擁抱,更不是親切的話語,而是一句冰冷到極致的「你是長子,不可以這樣。」
他是長子,所以不可以任性,不可以與人真的親近,不可以把情感寄托在別人身上,外表做得有多親切溫和,遵守禮教,內里就要和人隔開多遠距離。
他是長子,他最善解人意,識大體懂大禮了,不是嗎?
可他也想任性一回……或者兩回,三回,無數回,不論怎樣都能獲得包容。
他不曾嘗試過的,到今日竟然也都嘗試了。
席莫回聽著十二道門鎖在後方依次落下的咔咔震動,拿出了珍珠髮夾。在囚籠慘白的燈光下,它居然依舊散發著潤澤溫暖的光芒,就好似那個男人,無聲地用舉動溫暖了他。
他跑上了台階,跑到了小窗前,迎著濕潤的夜風戴上了情人的禮物,對著鐵窗外一隅暗藍色的天空,默默翕動著嘴唇,說了三個字。
是他情人的名字。
※※※※※※※※※※※※※※※※※※※※
本章和上一輪迴有很多呼應啊。
比如,老美麗在私奔時說的那句「跑到廣告牌那,我就是你的了」,和小美麗時期說的「我又不是你的」,相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