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無措地伸手去擦,奈何眼淚來得又凶又急,瓢潑般傾瀉而出不可遏止。想著此地人多眼雜,她不願被旁人經過發覺,撩起衣袖囫圇在面上抹了一把,轉身打算返回房中,卻冷不防撞上了一人的懷抱:
「……怎生這樣不小心?」
心間的驚惶在那低沉的嗓音入耳時雲銷雨霽,凌珂望著身前那張熟悉的清俊臉龐,一雙上挑的鳳目瞪得溜圓:「裴殊?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若不在這裡,教你這副慘兮兮的樣子被旁人瞧了去,該如何是好?」
裴殊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眼波溫柔如靜謐的湖,粼粼水光中蔓延著柔軟的心疼。
凌珂平日裡不施粉黛,縱橫淚痕並未將面龐暈染得色彩斑斕,只是眼眶下的青暈和哭泣的紅腫十分明顯,如同被生生剝離了利爪的貓兒,驕傲倔強,又讓人打心眼裡痛惜憐愛。
他來此處原本是要尋找段雲泱商議玄霄閣編制之事,不想正撞見段凌二人在廊邊敘話,索性放輕手腳候在一旁。這樣一來,便將凌珂種種神色變幻盡收眼底,不由自主地生出柔腸百轉,溫存憐愛。
段雲泱是她視若珍寶之人,可她對於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小心翼翼地托著捧著,不敢越雷池一步,也不敢教沉甸甸的心意被她察覺。畢竟一旦逾越了界限,以她愛憎分明的剛烈脾性,怕是連這份手足之情也難以為繼。
一如此刻,他見她傷口撕裂鮮血淋漓,也只能在一旁默然觀望,不敢貿然伸手撫慰。
「我沒事,就是沙子迷了眼,回房清理一番就好。」
凌珂不願與他多做糾纏,轉身欲走,裴殊卻冷不防伸出一條手臂橫在她眼前,擋住了去路:「說來也恰巧,出發前,我正好從紹陽順了些上好的『桃源醉』,不知小珂是否願意與我共飲一杯?」
「你……」
拒絕的話語尚且來不及脫口而出,他已經變戲法似的從懷中取出一樽碧琉璃酒壺與兩盞夜光杯,端端正正遞到她眼前。
凌珂一時間愣住了,不知該如何作答。
過往她與段雲泱裴殊等人在紹陽城中常與平昌軍拼桌斗酒,三人喜好的酒品類別各不相同。裴殊喜愛女兒紅的辛辣濃烈,段雲泱則偏愛梨花釀的餘韻悠長,她儘管有著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氣在,卻也嗜甜如命,也因此對清甜可口的桃源醉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