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戚斐在記憶畫面里見過,高子明帶著薛策來她墓前的時候,走的就是右邊的那條小徑,不必猶豫。
又步行了約莫半小時,前方豁然開朗,是一片風光絕佳的林野。草地中有兩株連枝生長的挺拔大樹,茂密碧綠的樹冠上,結著淡紫色的花,仿佛兩把遮風擋雨的大傘。
就在樹下,立著一座孤墳。墓碑上無字,也無任何刻痕。
一個身影,靜靜地盤著腿坐在了墓碑的前面,呆呆地看著墓碑。
她站在遠方看了多久,他就坐了多久,仿佛不知時間流逝。
過了一會兒,他的身子忽然往前探了一探。從戚斐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後背。不知道他低下了頭,在懷裡搗鼓什麼。
戚斐走上前,在他的身後停住了,輕輕地喊了一句:「薛策。」
坐在墓前的人,仿佛連反應也比以前遲鈍了很多,隔了一會兒,才聽見了似的,回過了頭來。
兩年時間過去,少年的身姿抽條生長,骨架已幾乎與成年人等同。可卻給了她一種瘦削了許多的感覺。衣裳倒是穿好了,但衣擺和衣襟,卻滿是髒漬,不知多久沒有脫下來洗過。
他與她四目相對,雙眼是純澈的黑,像兩顆剔透的寶石,不摻雜一絲世故。往日那些睥睨的、驕傲的神色,都消失了。
這令戚斐想起了剛才在回憶畫面里得知的另一個信息。
書中世界的那場震盪,大約就是一年半前的事。
對於其他人來說,在動盪的過程里那不斷變幻的故事版本,在塵埃落定後仿佛只是一場漫長的噩夢。可對於薛策而言,這場震動卻讓他得知了心臟的秘密。
高子明將他扔在了墓前,就不屑地揚長而去了。
被生不如死、仿佛凌遲的錐心痛楚刺激過以後,如今的薛策,已成了一個終日痴痴傻傻的人,心智仿佛懵懂的赤子,時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頭。日子得過且過,顛三倒四,連自己也照顧不好了。
這就是他銷聲匿跡的不為人所知的真正原因。
戚斐的心裡泛過了一陣酸意。
當初,離開這個世界並不是她的本意。縱然怨過薛策,可她也並沒有希望懲罰他到這個地步,讓他變成今天的樣子。
所以,發現自己回到這個世界後,她還是來了樊南山找他。
薛策望了她一眼,似乎對她不感興趣,很快就轉了回去,不搭理她了。垂下腦袋,悶悶地不吭聲,繼續用衣服擦拭一顆蘋果。